沈家的日子也恢复了平静。
快要过年了,学堂放假了,胡先生没有回家乡,秦伯伦也没有回京城。
秦伯伦已经想好了,过完年他要在沈家村设立私塾,虽然比不上胡先生,但教些小童启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学堂成了沈明珠他们玩闹的地方。
她和姚祁喆每天都去学堂,听秦伯伦讲外面的故事。
渐渐地吸引了很多其他的孩子,三岔子,二喵,毛蛋都听地津津有味。
秦伯伦过完要开私塾,不要束脩,让一群孩子高兴了好几天。
村里的大人听了,默默地叹了口气。
冬天没事干,孩子们爱往学堂跑,等开春了,饭都吃不饱,有读书的那点时间,还不如去山上砍几筐柴呢。
这个年,沈家村的人过的都很阔绰。
人人都知道,开春就能分李财主家的粮食了,每家都蒸了白面馍馍。
好多人家都提前去镇上割了肉,空气里弥漫着肉味。
家里没有肉的孩子们都围着村子转,转了几圈,心里大概知道谁家煮肉了,回家端了菜粥,蹲在院子里,就着还没散去的肉味把菜粥喝的哧溜响。
沈明珠家煮了几块腊肉,那是前一阵子程牵背下来的野猪肉,邹氏腌了起来,过年正好吃。
今天是除夕,天亮的很晚,雾气很大。
邹氏早早地起来,推开门,想把门前扫一下。
外面能见度很低,对面看不到人。
算了,等雾散了再说吧。
她刚要关门,突然看到地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仗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是一只死了的野狍子。
天呀!这怎么死到自家门口了,不会被狼咬死的吧?
她匆忙转身回去,啪嗒把门关上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大腿好像被什么抱住了。
她差点叫出了声音,低头一看,一个粉嫩的小脸正冲她傻呵呵地笑。
“吓死娘了!”邹氏弯腰把沈明珠抄起来,拔腿就往屋里走。
沈明珠被夹在胳膊下面,使劲挣扎着两条小短腿。
“娘,门外是不是有肉肉?”
“啥!你怎么知道?”邹氏的脚步顿了顿。
“我猜的!”沈明珠咯咯地笑。
“这天上又下狍子了?”邹氏惊诧地看着沈明珠。
沈明珠已经从她身上下来了,跑着去看野狍子。
一只五六十斤的野狍子被抬到了院子里。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穿着长衫的俊朗青年,消失在浓雾里。
邹氏把沈明珠单独拉到屋里,把她放到炕箱上,炕箱很高,每次都上去了下不来,下来了上不去。
她悠搭着两条小短腿,手里捧着一块热乎乎的红薯。
“你说,你怎么知道外面有狍子的?”
她清水一般的闪亮大眼睛看着邹氏,娘这是在严刑逼供嘛。
不过她一点都不怕!
“我不知道呀?”沈明珠把嘴里的红薯咽了下去,接受邹氏的盘问。
“刚才不是你问外面有肉肉的吗?”
“过年不是都吃肉肉的吗?我就问问娘呀?”沈明珠无辜地问。
邹氏:……
确实,闺女没说外面有狍子。
邹氏只能把她放了下来。
沈明珠拿着红薯跑了出去,看爹剥狍子皮。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大锅就架了起来。
沈成岭带着儿子们一顿操作,被切成块的狍子肉下了锅。
大红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狍子肉的香气飘在沈家村的上空。
沈成岭想把胡先生、秦伯伦他们请到家里来,无奈家里就三间屋子,还有一堆孩子,空间实在是太拮据。
他干脆带着孩子们,端着一大盆狍子肉去了学堂。
把老篾匠和小水兄弟也请了去。
小水和小沫被土匪要挟着来沈家村探听消息,被沈家村的巡逻队抓了之后,就一直住在老篾匠家。
他们的父母死了,家里也没有别人。
老篾匠也是孤身一人,他就把兄弟两个留了下来,平时帮着老篾匠干干活儿。
“沈大哥,这真是狍子肉呀?这口野味可真是鲜呀!”秦伯伦笑呵呵地说。
“五明爹,这冰天雪地的你还去打猎呀?”胡先生惊讶地问。
狍子都在山里,想逮到它可不是那么容易。
小水兄弟也等着听下文呢。
毕竟,先生不动筷子,他们也只能等。
“说来奇怪,这狍子,今天早上一推门……”沈成岭刚要说,就被秦伯伦打断了。
“沈大哥,好香你,你煮肉的手艺可以呀,胡先生,您来尝尝!”说着,秦伯伦夹了块肉放到了胡先生的碗里。
“对,快尝尝,趁热吃!”沈成岭赶紧招呼胡先生。
谁还顾得上问这狍子是哪里来的,见胡先生动了筷子,都迫不及待地把筷子伸进了盆里。
秦伯伦低头一笑,这狍子可是来之不易,他吃了一大口。
沈明珠他们在家里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匆匆吃了两口就跑到外面玩去了。
五明和姚祁喆拉着沈明珠的手,一边走,一边悠。
“五哥,你看那边,怎么那么多人。”沈明珠指着不远处的一群孩子说。
“走,去看看!”姚祁喆现在完全适应了乡村生活。
白嫩的小脸蛋被寒风吹的泛红,下巴有些皴了,两只黑乎乎的大眼睛更加明亮有神采。
“走呀,三岔子也在那里。”沈明珠高兴地喊。
三岔子今年4岁了,因为家里穷常年吃不饱,身子瘦的像麻杆,小小的脑袋上长着几根黄毛,比久旱缺水的小秧苗还要无精打采。
那次他被欺负,沈明珠出来为他主持公道,他很感激,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沈明珠的小跟班。
“三岔子,三岔子……”沈明珠一边跑一边喊。
三岔子扭过他细小的脖子,惊喜地朝沈明珠招手:“明珠,快来,糖纸好好看……”
还没说完,他就扭过去继续看糖纸了。
十几个穿的球一样的小孩子弯着腰,把头凑到一起,只能看到他们撅着的黑乎乎的屁股。
糖纸?
糖纸有什么好看的,糖才好吃呢。
不过沈明珠还是加快了脚步,她最喜欢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