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完就想关上门,于俊勇条件反射去拉住门,结果被夹到手,痛得他龇牙咧嘴。
陆迟清见状,趁机讹上那女人,要她让他们进去,帮于俊勇缓解手伤。
于俊勇皱起脸,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痛,毕竟十指痛归心。稍微想弯曲一下手指,都感觉骨头在痛。
“真的很痛吗?”
他点点头,不想说话,就算说了,陆迟清也不能和他感同身受。
暂时不去想手上的伤,他看着面前这个很嫌弃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妇女,联想到平安谷的各种规矩和闲言碎语,他让陆迟清打开门,让外面的光透进来。
陆迟清不明所以,他觉得屋里头很敞亮,根本就不用借助阳光辨物啊。不过既然于俊勇这么说,他也就照办。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瞥一眼这边说一句小话,他顿时明白于俊勇的用意。
一个有夫之妇和两个大男人独处,外头的人看见了难免会乱说话,而在平安谷这种迂腐陈旧的小社会,更是百口莫辩。所以,平安谷里的女人从来都跟任何异性保持距离,为的就是全都把事情放在明面上。不给别人说自己闲话的机会,也不让自己的家庭有崩分离析的可能性。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迟清把门完全敞开,让外头路过的人都看到里面的情况,也不怕他们说的话被别人听去。毕竟,一个女性看重的清白,每个男人都有守护的义务。
至于外面那两个上了年纪的长舌妇,也被他一招赶跑:“二位施主,贫道看到你们两人乌云盖顶,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少出门,少作口孽,行善积德,不然活不过一个月。”
不过是随口胡说八道,但在这个封建迷信的地方,大部分人都会信以为真。
他话音刚落,那两个老婆子连忙收起旁边的东西就走,唯恐再待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对着她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陆迟清回到屋里,他朝打开的门努努嘴:“现在你不会担心有人说闲话了吧。”
女人没有回答他,倒是回答了于俊勇提的问题。
于俊勇想到她的孩子,也不想让孩子听到他们的聊天,怕孩子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停问问题。女人告诉他,孩子做完作业之后去里屋补眠了。
“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王女士,昨天我们见过面,一提到王家村您就阴沉着脸把我和我妹赶跑。您作为王家村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提起你长大的地方?”
女人收拾房子的动作一顿,“没什么好提的。”
陆迟清用手肘碰了下于俊勇,让他说话别那么耿直,婉转一点。
于俊勇非常无奈,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舞台交给陆迟清。
“我听说王家村有上村和下村之分,您来自王家村哪里呀?”
陆迟清没有像于俊勇那般单刀直入,而是像闲话家常那样跟女人聊天。就像对待刚认识的朋友,我们总是想了解她从何处来,她为何而来。
“下村,靠近李家村。”
平安谷的整体构造是一整个大圆圈,七条村落分割这个圆。而每条村落最富有的那户人都住在下村,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来自富贵人家。
难以想象富贵人家的千金会选择飞入寻常人家做媳妇,所以陆迟清也没往那边想。只是猜测面前这位妇女的原生家庭相比起王家村上村的贫困户,可能更富有一些,但肯定不是王家村的首富。
毕竟,王家村的首富可能涉及非法贩卖毒品,要不是平安谷远离尘嚣,早就被警察给盯上了。尤其是七八十年代,开始严抓这东西,想逃过一劫都难,除非是老挝、缅甸、泰国等地形成的“毒贩天堂”金三角地带。
不过看环境,平安谷怎么都不像是金三角地区。可是大宝刚才又说王家村和李家村的地特别适合种植那些估计是罂粟的花,那究竟这对应现实世界的哪个地方呢?
女人出去晒被,回来后就看到于俊勇自己给自己倒水,她反应过来没给他们俩倒茶,但是又不是特别想遵从这礼仪,所以她索性视而不见,当没看到于俊勇的小动作。
女人悄悄打开房门看了眼内屋,孩子睡得很香,她放下心来,同时卸了力气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歇息。
见她总算不用像陀螺一样旋转,陆迟清趁机问她:“你咋不在李家村找一个,就在王家村隔壁。张家村距离王家村有一段路程,你回家探亲不累啊?”
女人沉默了一下,告诉他累倒不是很累,只是她不想留在那个地方。准确来说,是不想留在平安谷的南边。
对上陆迟清不解的眼神,女人叹了口气。
“你们是外来人,不知道平安谷有多肮脏,南边的土地早就被污染了。”
他倾身向前追问:“你怎么知道?”
女人看着外头灿烂的阳光,很刺眼、很耀眼,但她无法接触美好灿烂的事物,因为她只配活在黑暗里,只配在黑暗中赎罪。
“因为我的父亲污染了那片土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对面的两个男人,而是把视线聚焦在屋外洒满阳光的地下。
“他在那片土地上种满了艳丽的花,红的、紫的、白的……最后换了很多钱回家。从此,村里面每家每户都学他种花。”
女人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然而,奇怪的事也随之而来。村口三叔养的鸡无缘无故死了;贫困户王伯养的猪也死了;就连我养的鸭子都接二连三地死去。”
按照女人说的话,于俊勇和陆迟清猜测在种花时,为了加快生长速度,可能给花儿们洒了催生剂,结果破坏了土壤物质,让一些动物祸从口入。
“后来我偷听到父亲跟别人聊天,才知道是那些花儿有问题。为了不让动物们接连死去,我偷偷摸摸拔掉了他们种的花,结果被父亲狠狠地训了一顿。我不甘示弱,最后被赶出家门。”
女人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的往事,也让陆迟清和于俊勇更确定那些就是罂粟花。
“您是从王家村首富家离开,然后嫁到张家村?”
女人点点头。
确认了答案,陆迟清和于俊勇也就不用去王家村,直接可以断定张族长笼络其他六家首富做的生意就是贩毒。
不过目前只知道他们在李家村和王家村种花,却不知道在哪儿加工花儿落红后的果实。
他们俩起身离开女人家,临走前问她为什么会转变态度,愿意告诉他们这些事。
她说:
“作为一个女人,我在你们身上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尊重。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站在女人的角度看问题的呀。”
于俊勇和陆迟清对视一眼,两人站在阳光下向女人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