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父亲担心我骤然换了地方不适应,拉下脸请林太医过来瞧瞧,好在祖母疼爱,开了库房,配了许多药。不过光是两位小公主就够林太医忙了,何况人家乃是宫中正经有品的太医,倒是不好多麻烦。自身子好转了之后便按着他开的温补的方子继续调养就是了。”
倒不是黛玉多现实,毕竟人家负责的是宫里贵人的事,她是真担心万一谁有了坏心思,不好收场。另一个,林太医也是父亲对自己的一片慈爱之心,又不是外面的郎中,未免日后不好开口她便提前说了清楚。
宝钗了然的点点头,“既有效你便按着人家的方子好好调理便是了。你这病啊以平肝健胃为主,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一日一两的燕窝,倒也不需要多好的。我明儿和我妈说,我家应该还有,我送你几两,每天叫丫鬟们熬了,又方便,又不兴师动众的。”
黛玉道:“东西事小,难得你费心。我们林家在京中也还有两个人在,燕窝这些自是不缺的,难为你处处细心了。”
“这有什么,偏你心思多。现在年轻你自是不觉得什么,将来大了才是最难调理的。外面那些咱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好生保重自身。”
黛玉闻弦知雅音,也就宝钗不曾少了外面的消息,心思又细腻,大致能猜得她几分心思了。
探春不是不知道,只是多年谨慎更让她明哲保身罢了。真比起来好歹黛玉还有贾母,她可是没个真的依靠,又如何会多事。不过到底她是主人家事情又说到这份上,探春接着她们的话茬打趣道,“这宝哥哥也是的,往常林姐姐吃几碗茶都记得清楚,怎么这事都不知道!祖母知道了必定着急,哪个还敢缺林姐姐这里?”
黛玉有些羞恼的拍了拍她,探春和宝钗俱是笑笑。倒是湘云见着自己原先的特殊被黛玉占了去,心里难免有些说不清的不平。她们差不多的背景,可是她姑奶奶却是林姐姐的亲外祖母,亲疏远近,只看如今大家和谁更玩的开,二哥哥又和谁关系最好便可知了。偏湘云是个憋不住的,开口便是,“你可别瞎说,惹恼了咱们林姑娘,小心老太太和二哥哥都不放过你。”
宝钗也好,探春也是,俱是个心思灵透的,哪还能不知道湘云的小心思,不过湘云再如何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哪是宝钗一个商户女,探春一个庶出女能比的!只怕便是说了人家也不会听,又何苦枉做小人!
“如今天愈发热了,改明儿咱们也做席热闹一番才是。”
“宝姐姐提议甚好。”
宝玉笑着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黛玉身侧,凑近了还有些酒香味,黛玉睨着他问道,“可是吃了酒?”
宝玉笑着打着哈哈,“今儿在北静王府设的宴,去了好些人呢。听说皇上又要去木兰围猎了。”
这等盛事她们在座的自然没什么关系,倒是贾母年轻时还算显耀也曾参与过。晚膳时听闻也好一阵感慨,难得起了兴致和几个小辈说起古来。
“自先帝倒是去的少了,圣祖爷时可是年年不落的。那叫一个热闹,不说外面那些爷们,就是那些福晋格格也都会遛上一圈。见到的都是些王公贵族,寻常人不得皇上恩典根本去不到……”
几个小的头回听,兴致浓的很。凤姐见贾母说的高兴,也跟着问到,“这天出门岂不热的很?”
“你们小孩子懂什么,越往那边走凉快的很,倒不如京中这般热了,再者皇室供应自然又是咱们人家想象不到的了。说来这时节已差不多准备起来了。”
宝玉听了席间大家的闲谈,随口说到,“宫里娘娘如今快生了,许是等喜事出来了再动身。”
“小孩子家家的,围猎是大事,如何会因这点子事耽搁!”
贾母眼皮轻阖,看着王夫人色厉内荏的模样,心里腻味的不行。“好了,不过随口一句值当什么!”
王夫人得了贾母不轻不重的训斥,心里暗恼,面上还是得认错,只那脸色着实算不上好,几个姑娘只作不见。
“舒妃这胎怕是赶不上。围猎一般秋季进行,真等到瓜熟蒂落,天都冷了,哪还跑的了马。”
“孙儿也是席间听他们念叨的,自是当不得真。”
一提起这个贾母不由念声佛,能跟王爷世子打好交道自是证明了宝玉的不俗,只是……“乖乖,日后出门可得注意些。北静王府自是没什么,若碰到其他什么混不吝的可别冲上前去,没的伤了自己。”
宝玉腻在贾母怀里,脆生生的应了。贾母这才稍稍放了心。
…………
宫里皇后也在谈及围猎一事,“往常这个时候皇上便已过来和本宫商议出行的时间和准备了。今年倒是迟迟未有消息。”
素练不敢多语,皇后也听过宫里一星半点的传言,只是她不觉得皇上是个分不清大局的人,何况不过两三月的功夫。
“素练,今儿前面可忙?”
“回娘娘,并未听说有什么大事。”
“既如此,收拾收拾,本宫去看看皇上。”
素练心中略有踌躇但动作不停,“是。”
乾清宫,弘暄正考校着允诚允澈的功课,听说皇后来了很是稀奇。
“请皇后进来吧。”
“是。”
门外皇后也知道了里面的情形,待何卓出来后稍整衣衫便随着进了正殿。允澈允诚已俯身,待皇后微蹲,“臣妾见过皇上。”
“起吧,皇后可是不常来这里。坐吧。”
“谢皇上。”
“儿臣参见皇额娘,皇额娘吉祥。”
皇后一视同仁的点点头,“起来吧。臣妾可是打扰了皇上?”
弘暄合上手中批改完的折子,才回到,“并无,叫他们过来也不过看看他们这些时日有没有长进罢了。皇后来此可是有事?”
皇后一时恍惚,不由想到若是舒妃来了该是如何与皇上撒娇卖痴呢?自己这才进来多久,皇上已问过两次有事,莫非自己无事便不能过来吗?心中种种面上不过一瞬,她早已过了拈酸吃醋的年纪了,再者这么些年也早已习惯了。此时不过触景生情一时感慨罢了,倒也影响不了她了。
“年初皇上便提过今年是要去木兰会见蒙古各部落的,往年这个时候也准备起来了,皇上可是有什么考量?”
弘暄一怔,倒是未想到皇后如此直接提问。皇后真心以为皇上是出于别的政治考量才迟迟不决定,这两年他们既像君臣又似亲人,皇后善待众位皇嗣,打理后宫,弘暄对她算不上爱,但敬重信任却是不少的。皇后也是因此在这些事情上比起臣子倒多了份坦率直接开口,弘暄倒也更自在了。只是今儿这事,倒是出人意料,弘暄最终点点头,“往年都是兵肥马壮的时候展示我大清的雄厚,今年朕倒是有些好奇,也想见识见识底下送来的奏折到底几分真假。”
弘暄示意何卓挑出其中一份蒙古台吉送来的奏折,通篇除了歌颂便是哭穷,企图叫他大方些减免些马匹进献。
皇后弯腰双手接过,而后一目十行,心里才真的彻底松了口气,虽然她心中皇上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但底下那些谣言还是有些影响了她的思绪,万一皇上真的是因为舒妃这一胎才停滞不决呢?好在,皇上是因自己的考虑,舒妃顶多算个附带因素。
自承宠封位以来,弘暄确实身边一直都带跟着青黛,在宫中不说时常留宿,便是时间久了,朝政忙了或是其他也都要过去坐坐用个膳,撑腰也好,习惯也罢,骤然要分离这么长时间彼此还都有些不适应。但青黛身子日渐沉重,定是不适宜长途奔波的。
恰在此时底下送来了几张奏折,弘暄本就将蒙古一事摆在了日程里,大部分早已习惯安分了,只还有那么两三个总是蠢蠢欲动的,弘暄不想在上面再多花多少精力,原想着将京中毒瘤拔了,下一个便是彻底整治他们。如今既送上门了便提前也好。
“皇上既别有考量,臣妾自然听皇上的。只是这时节不同,自是也该多些准备。”
“嗯,皇后办事朕一向放心。”
“如此倒是巧了,舒妃这胎倒是算得巧。”
皇后笑意盈盈的,但心里的试探只她懂。皇后抬眼迎面碰上皇上清淡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立马低下了头,似为自己辩解补充道,“舒妃这胎是难得的喜事,只是可惜寒冬腊月,舒妃还要坐月子,小阿哥又小,只怕今年是见不得塞外白雪了。”
皇后笑了两声,弘暄未做反应,允澈低垂的脑袋里满是嘲讽和嫉妒。枉你们日常仗着嫡出目中无人,如今还不是在皇阿玛目前小心翼翼的谈着皇阿玛的宠妃,同为妾室庶出,与嫡出本身就是立场不同。但允澈又不免想到还是得宠好啊,皇后也不会太逼迫,皇阿玛对三妹四妹的好着实令他们这些做哥哥的看着都有些……羡慕。若是舒妃此胎得了个阿哥,那日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允澈眉心微凝,暗自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