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初,不介意我把画提前打开欣赏欣赏吧。”老先生笑眯眯的说。
李延清今日来本就有事相求,对于这种小事,又怎会介意呢?
“老先生,请便,学生既已送给了先生,那这画便是先生之物,随先生怎么安排。”
“那咱们就先看看谨初用新手法做的那幅画吧。”
老先生府上的管家把外壳明显新一些的那幅画缓缓展开。
这幅画是一幅用素描画的京城街市图。
画上面的亭台楼阁,人物花鸟都极其传神,就好像在眼前一般,栩栩如生。
“好啊,好,这幅画极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不知谨初是用了何种手法,竟画得如此传神。”
画一呈到老先生面前,老先生凑近看了一眼之后,拍着手大声夸赞道。
李延清倒是有些意外老先生的反应了。老先生是文界泰斗,什么样的画他没有见过。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自己做的画捧到老先生面前,让老先生过一下眼。
老先生惜才,大多时候也会收回来看看。遇到些好的,也不吝夸奖。遇上稍微差一些的,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帮忙修改点评一番。
今天却因为他的这幅素描画,差点高兴的失了态。
他和那些真正的书画大家相比,他何德何能啊!
“老先生,我用的这种方法叫素描,素描是使用相对单一的色彩,借助明度变化来表现对象的绘画方式。这幅画呢,我就是用炭笔画的。”
“这画上的痕迹确实不像是墨迹,这会儿一瞧,确实是碳留下的痕迹。”老先生上手摸了摸纸张,“这纸也比我们平常作画用的纸要厚实的多。”
“老先生细致,这纸是特制的。我们平常用来做画的纸太过轻薄,不适合用碳笔在其上作画。
素描的手法,需要在纸上来回摩擦,纸太薄了,容易破。还没等画完呢,就到处都是洞了。”
李延清见老先生感兴趣,给他细致的介绍,说着还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这画不错,这手法也很不错。”
“老先生要是喜欢的话,学生过些时候再画两幅送到府上。
老先生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把素描作画的方法写下来,送给先生一份。
这有了新的手法,就要宣扬出去。大家相互借鉴探讨,画技才能更进一步”
老先生本想推辞的,但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又改变了主意,乐呵呵的答应下来了。
确实,固步自封难以进步。
“老太爷,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大伙都等着你出去说话呢。”
“这样啊,走,走,我们出去看看。看看那些年轻人,今天来给我这个老头子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哎呀,反正今天的头一份儿喜,老头子我可是收到了。”
“老先生,过奖了。”这第一份喜可不就是李延清送的那幅画和素描的手法嘛。
“年轻人莫要太过谦虚,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呢。今日你一来,他们怕不会放过你的。
你呀,就准备准备等着接招吧。这么些年,他们也是没有机会,想必他们早就想见识见识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以后啊,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我们这些老头子就在一边看着,乐呵乐呵。”
来了,来了,李延清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提起他状元名头的,居然是老先生。
“这天下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我呀,不过就是顶着一个响亮的名头而已。再说了,我这些年忙于政务,恐已没有原来的水平咯。”
李延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诶,你要是真怕的话,怎么会选在今日上门呢?”
老先生何等人也,年纪大了,不代表心也茫了。
额,李延清无语了。
难道他能和老先生说,他是怕你悄悄溜走,找不到你,才今日上门的吗。
无法,李延清尬笑了两声。
很快,他们就到了举办宴会的园子。
院子里流觞曲水,荷塘清风,美不胜收。
还有一院子的青年才俊,凑在一起荷尔蒙爆棚。
“学生等见过老先生,愿老先生身体康健,福源流长。”
“哈哈哈,都坐,都找自己喜欢的位置坐。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老先生非常和蔼可亲,看谁都笑眯眯的,更何况满园子都是他喜欢的年轻人。
“老先生还年轻着呢,一点都不老。”
“是啊,老先生,只要心态年轻,年龄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
“是是是,你们说的对,我一点都不老。平日里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待在一起,再老也老不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今日以文会友,就比试三项吧。第一项比作诗,第二项比对对子,第三项比文章吧。
各位可看好了,我手里的这朵荷花,顺着水流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必须以荷花为题赋诗一首。
哦,对了,正式开始之前老头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想必你们对他都十分好奇。
我身边这位呢,就是天成元年的状元。想必大家对他的名头并不陌生吧。”
“天成元年,当今圣上的第一批门生。岂不就是那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真是那位呀,现在可是王爷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行礼?”
“…………”在座的学子,议论纷纷。
而李延清原还在高兴,老先生把他给忘了,没想到转头又想起他来了。
不仅如此,还如此高调的对大家介绍了 他。看来这下,他是逃不过了。
“各位不必多礼,今日碰巧得空,便上门来蹭一蹭这文会。大家不必拘谨,就当我是个看客吧。”
就在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行礼的时候,李延清站起来,朗声说道。
“王爷,您当年可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我们在座的学子对您的才学,已仰慕已久。
今日何不让咱们见识一番,难得有次机会。我们大家能再次相见,也是一种缘分。王爷就圆了我们这个夙愿吧。”
“是啊,王爷,我娘打小就把你当成目标来培养我,可把我愁的日夜难眠呐。你那样的水平,我是怎么也够不上的。
您那,今天就大展神威,好叫我娘看看,让她死心,让她知道她儿子没有这水平。”
李延清听得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个两个尽瞎起哄。
哎
看来今天不露一手,是过不去了。
大佬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李延清在心里叨叨。
“与我同年的同僚都很优秀,我不过是侥幸而已。
既然大家盛情,那我就以荷花为题,做一首诗吧。
各位请听好,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香。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献丑了。”
“如此佳作,若还是献丑的话,那咱们等会儿,都没脸说出自己的拙作了。”
“王爷好才情,六年级第,实至名归。”
“王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如此水平,我们望其项背矣。”
“……………”
李延清听着他们的夸赞,尴尬的脚趾都快抠出一座城堡。
“来谨初刚刚还是谦虚了。”老先生摸着胡子,笑道。
呵呵,李延清无奈,厚着脸皮笑了两声。
“莫要因为我耽搁了,这流觞曲水设计的如此精妙,可得让它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才行。”李延清笑着提议。
“说的是,不过大家现在应该不想以荷花为题了吧?既如此,我做主换一个。再过不久就秋天了,便以菊花为题吧。”
老先生可谓是贴心至极,有李延清珠玉在前,学子们也自知自己水平不够,并不自取其辱了。
李延清坐在了曲水流觞的第一个席位上,他本想在一旁陪着老先生,不参与年轻人的活动。没想到老先生硬是把他塞了过来。
他发现,老先生真的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八卦因子。
或许是他位置选的好,一整场下来,马上要结束了,那荷花都没有停在他面前过。
李延清正瞧着乐呵呢,那花就颤颤巍巍的停在了他面前。
李延清那灿烂的笑意一僵,他今天是跟作诗是过不去了,是吧?
菊花为题,大佬大佬,他冒犯了,他再借一首。
李延清再一次无奈,肯定是他刚刚看热闹的表情,太开心了。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这首诗是李延清脑海里,最适合放在这个场合的诗了。
一院子的菊花金黄金黄,中间有一丛白似霜的花儿是这么孤独。
就像今天的酒席,老人家进了少年去的地方。
他打心底里觉得,他一个三十好几的人,坐在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中间,可不就是个孤零零的老人吗。
老先生直接被他这首诗给逗乐了,好家伙,要不是知道他在自喻,还以为说的是他这个老头子呢。
第一项比试,从李延清开始,也从他结束。
结束后,他第一时间站起来,朝老先生走去。
他觉得,提前和老先生商量商量正事也不错。
“老先生,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先生可否给个机会?我们去别地儿聊。”
“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能憋到什么时候呢?这才第一项过去就忍不住了。”老先生睿智。
李延清之前和他从未有交集,这一次却突然上门,肯定是有事情找他或者是有事想要他出面。
联想到城西这几个月那么大的动静,听说还是修的学校,现在李延清又找上门来了,应该与那学校相关。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先生,老先生不妨说一说,我是为了什么事才来找您的呢?”
李延清扶着老先生,朝园子另一边的凉亭走去。
“我呀,也没什么本事,就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有点用。你来找我,应该是为了城西学校的事吧。
是想让我去学校当老师,还是想让我给你介绍老师?无外乎就是这两件事。”
“老先生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想让先生帮忙介绍一些品行优良,能教好学生的老师。
至于先生您,我想请您去担任学校的校长。这一次修建的学校,和一般的书院是不同的性质。
有您老坐镇,我这个提议的人,底气才厚实些。”
“哦,有何不同?说来听听。”老先生明显是起了兴趣,想听听他这新修的学校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先生坐下,慢慢听我说。这学校占地极广,现在整个城西都是学校的范围。这么大的一块地,先生不会以为我只在修了一所学校吧。
学校只不过是一个总的称呼,城西那里面其实包括了小学,中学,医学院,军事学院,技术学院和理工学院。
这小学就是专门给小孩儿启蒙用,也是在这几个学院里面,占地面积最大的。我希望整个京城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能到这里面读书。
至于中学,就是给读书有天分,想走科举这条路的孩子们准备的。而中学的课程也会针对性的教授他们科举时要考的科目,以及当官以后他们要涉及到的工作、政务范围。
至于另外这几个学院,医学院是教授医术的。不管在什么时候,大夫都是社会上不可或缺的一种人。
可现在各家守着各家的医术秘诀,整体都处于固步自封的状态。我想通过医学院向对医术感兴趣的孩子,提供系统的学习。
而技术学院,理工学院和军事学院也是一样的道理。国家想要强盛,各个方面都必须齐头并进,百花齐放。
国家的各个方面就像是组成木桶的木板,这个桶能装多少水往往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板。
如果大祁能全面发展,何愁国家不兴?何惧外国来犯?到时候周边的国家,只有向大祁俯首称臣的份。”
老先生闻言,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