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想要让郑小公子死于不光彩的马上风。这样一来,伯府自然会为了自家的声誉而掩盖他真实的死因,从而不会仔细调查他真正的死因。
如此一来的话,你兴许可以逃过一命。但你如何能确定,伯府会放过你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呢?”李延清抬手揉了揉额角,活动了一下眼睛,继而问道。
“我既然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就压根没想着能活。”吴江浩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似杀了人,即将被判死刑的并不是他一样。
李延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这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年,看淡生死。
“现在杀人过程已经很明确了,接下来我们来聊一聊你杀人的动机吧。你杀他是为了报仇吧。”李延清清冷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吴江浩的耳中。
“是啊,报仇,我就是为了报仇。”吴江浩不知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的吼道。
李延清心中一沉,果然如此。除了报仇,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够让一个半大的少年,居然孤注一掷,忍辱负重的待在仇人身边。
“本官给你一个陈情的机会,你有何冤屈尽管上诉。若情况属实,本官必定会为你和你的家人主持公道。”李延清郑重的说道。
吴江浩听到这话,唰的一下抬起头,就连玩弄着的衣角的手,都不自觉的停下来,用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李延清。
他的眼里隐约浮起了光,但当他的视线移到李延清的官帽上时,又自嘲的笑了笑,眼里升起来的那点微光逐渐落寞。
“本官是大理寺卿,姓李,名延清,字谨初,是天成元年的状元。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本官,但本官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所述冤屈属实,本官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就算你遭受的冤屈很大,本官不能做主,本官会将其呈现给皇上,请求皇上为你做主。”李延清郑重其事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希望吴江浩能给予他一丝信任。
吴江浩仰着脑袋直直的望进李延清的眼睛里,发现这位大人的眼里满是清正,另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也许,这位大人真的与其他的官员不一样呢。
吴江浩在心里犹豫了一番,以目前的结果来看,他杀人一事证据确凿。反正最后他都难逃一死,还不如选择赌一把,也许这位大人真的能如他所说一般,还他和他的家人一个公道呢。
想到这,吴江浩正起身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直起身来,愤然的说道:“我在自卖自身进伯府之前,是伯府城外庄子上一户佃户的儿子。
我们一家四口,就靠着佃庄子上的田地生活。一家人本来其乐融融的,就算日子苦了些,也还能过得下去。
有一天,庄子上的管事突然来通知我们这些佃户,说要再升一成的佃租。
本来佃户的日子就过的艰难,需要上缴主家田里的六成产出,这又要升一成。这不明摆着是逼着我们这群佃户去死。
剩下的三成产出,交完田税后,根本就没有多少剩余了。
大家没有办法,只好跪着哀求,但那桩子上的管事铁了心要升佃租,还说这是主家的命令,他也不能违抗。
我们直接就被庄子上的家丁赶了出来,我们无计可施,只好被迫接受。
但庄子上很快放出消息,若想要减免这一成佃租,就需要把自家的女儿送到庄子上。
有不少人口多的佃户,只好忍疼把自家的闺女送了过去。
我爹娘自幼心疼小妹,打定主意了,就算是饿死也不能把小妹送到那吃人的庄子上去。
结果,我们不舍得把小妹送去,他们就直接上家里来强抢!
爹和娘奋力阻止,却招来了他们的一顿毒打。
可怜爹娘躺在床上,受伤未好,我小妹就被一卷破草席裹着扔在了家门口。
爹娘抱着小妹的尸身伤心欲绝,拖着旧伤未愈的身体去庄子上理论,又换来了一顿毒打。
等我回去的时候,爹娘躺在血泊里,呼吸微弱,只与我交代了两句话就撒手人寰了。
不只是我家,但凡是在他家租田的佃户,家里有生的漂亮的姑娘都没有逃得过。
我们想要报官,但还没有走到官府门口,就会被人套麻袋打得半死不活。
不仅如此,庄子上的管事还逼着我们借印子钱,巴在佃户身上,死命的吸血,弄得多少佃户家破人亡。”
吴江浩一点一点的说着,越说他的语气里就越悲愤,他的眼神就越愤恨。
“那你杀伯府的小公子?”李延清迟疑的问道。
“因为我妹妹就是被他那个畜牲虐杀而死。”吴江浩说起自己妹妹的死因,双眼冒着火光,双手也紧紧的攥着拳。
“对于你说的这些情况,本官会着人前去核实,暗中调查,收集证据。只要你所言属实,此事本官一定还你和你的家人一个公道。”李延清掷地有声的说道。
吴江浩暴露的那一刻没有流泪,陈述案情时也没有流泪,讲述自家的悲惨遭遇也没有流泪。
在听到李延清这一句掷地有声的保证之后,这个还未及二十岁却历尽人间千帆的男人,泪流如注。
“草民多谢大人。”挺直脊背,弯腰双手伏地,真心实意的磕了三个响头。
“现在你可以安心的在牢房,等本官的消息了。”李延清安抚道。
吴江浩顺从的让人给他带上手铐,跟在衙役的身后前往牢房。在踏出正堂后,他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连清。
李延清察觉到他看过来的事情,冲他温和的笑了笑。
“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入牢房。今日堂上所见所闻的一切,还请暂时保密。若有人来打听消息,只管说案件还在调查中。
不得泄露半点关于案子的事,若谁那里出了纰漏,莫要怪本官手下无情。”李延清凌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衙役。
衙役们浑身一震,恭敬的回应:“是,大人,属下谨记。”
冉凌决看着比他年轻却做了他上司的李延清,心里对他接下来的动作有了些许猜测。
心里因着这个猜测翻起了巨浪。
果然,年轻人升官快是有道理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这些前浪早不如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