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外出打工的亲人们意外归来,我惊喜莫名,连住在六安城的小叔祖也回村上坟了。当初我的偷生罚款,幸亏这位当大官的亲人慷慨解囊。因此,第一次看到小叔祖,我倍感亲切。
小叔祖比祖父还要高大魁梧,那时候我还没学过“心宽体胖”这个成语,只觉得他的言行举止很符合电视里做官的派头。
更小的时候,我曾去过六安给小叔祖拜年,依稀记得是一次不愉快的体验,往后就再未去过了。后来大概知道了个中原因,自古就有一种隔阂,横亘于穷人和富翁之间。
过世的先辈大约有双手之数,埋葬在四个地方。每到一个坟头,大人们都会告知我们埋葬的是哪位先祖,该如何称呼。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其实我听过后很快就忘了。我不知道的是,不管我记不记得住,来年此地此时,他们还会和我们说这些。
坟墓暂时无碑,能做的就是让土包不至于杂草丛生。每座坟前,大人们驻足良久,追忆往昔种种,唏嘘不已。燃放一挂鞭炮,烧一堆黄纸,在浓浓的烟雾中,我们相继磕头祭拜祖先。保佑祝氏老少平安,大人工作顺利,孩子健健康康。
小叔祖问了我的学习,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节后,洪集的亲戚们都来了,还运来了一张上千元的豪华大床,他们要提前几天为我庆生。十二岁成人礼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不是那张大床,而是母亲的一位朋友赠送的小霸王学习机。母亲自是希望我能从中增长知识,殊不知它还有游戏的功能。
短暂的热闹过后,便是久长的寂寥。知足者常乐,人生十二年,犹如一个轮回的圆满,过生的感觉真好。
这一年,我国遭遇了一场非典型肺炎疫情,起于春天,持续至夏日。在防治“非典”的工作上,祖国夺取了阶段性的胜利。因为非典,我们放了个长假,一直在家待着。
以前在家会想着看电视,现在我和哥哥迷恋上小霸王游戏了。连接到电视机,荧屏里的游戏让人欲罢不能。祖母自然是严厉禁止的,义正辞严地说太费电,还影响学习。
祖父母喜欢戏曲,是除了打牌之外的第二嗜好。京剧、庐剧、越剧、黄梅戏等等,不管哪个地域的戏种,二老都来者不拒。我们百无聊赖,只好跟着一起看了。当我沉下心深入到戏曲中时,竟也觉得它挺有意思,便会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戏。
好动终究是孩子的天性,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瞄准了竹林边的小河沟。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把那条小河沟拦截出一段,抽干河水,摸鱼捉虾,然后让祖母给我们做美味的河鲜。付出自己劳动的饭菜,我们吃得格外香。
春末夏初,路边的桑果成熟了。桑果像紫黑的珍珠掩映在翡翠般的桑叶之间,那幅画面分外馋人。我们四下张望,见没有外人,便一溜烟儿钻进了桑树林。随手摘下桑果便狼吞虎咽起来,甘甜的果汁刺激着味蕾,我们直呼过瘾。
一次,我在桑树林弄丢了一件宝贝,是父亲送我的bb机样式的电子表。我瞪大眼睛,循着记忆的路线反复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黑都都没有找到。我伤心极了,比丢了很多钱都要伤心。
童年是无忧无虑的,好坏不由分说。我会在作文上引用蒲松龄写的那幅自勉联: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父亲寄来的书信也写了意思相同的道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实际上,我的人生的这段光阴长河中停滞不前了。这时候的我在山腰上打转,再未去追求更高处的风景。我虽还没有走下坡路,心中知道很多大道理,却只会纸上谈兵,做不到身体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