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集有不少回族同胞,荧屏希望小学这项希望工程据说因此落成。回族人不喝酒,也不吃猪肉,大姨夫却两样全沾,浑然不像回族人。我想,或许只在老街的清真寺里,才有真正的回族人。
大姨有时买猪肉回来烧,大姨夫就会做贼心虚似的把大门关紧,不让气味散出去。他说要是被逮到吃猪肉了,是要被抓去坐牢的。我们小孩不以为然,这样顶多犯忌讳,还没严重到犯法吧。大姨夫兴致索然,觉得我们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回民信奉伊斯兰教,可大姨夫家门口的基督教是怎么回事,真有意思。我和洋洋去过教堂,乌压压的老人们在低声嘀咕个不停,不知所云。洋洋说他们在背诵《圣经》,那是他们的功课,他们的老师耶稣大神正在天上听着。
相比大姨夫,他的儿子洋洋更像正宗的回族人。有一次去姥姥家吃饭,洋洋愣是干了一碗白米饭,而没有吃菜。因为姥姥烧的菜全用的猪油,他吃了一口就吐了。姥姥说他矫情,哄骗他有一盘菜没用猪油。他试着吃一口,幽怨地看向姥姥……
丰收时节,夏天插过的秧苗成长为稻子了,我们自是要去田里割稻,善始善终嘛。如今满头银发的姥姥老态龙钟,自知帮不上忙,便烧好茶水让我们捎上,然后做好中饭等我们。
稻田挨着二道河,从新街流到老街的这条大河,在此处尽显幽深湍急。两岸陡峭,未被植被完全覆盖的地方,土褐色长条状的沟壑纵深排列,像是攀爬着无数龙蛇。对岸树林枝繁叶茂,莽莽苍苍,如玄龟驮岭匍匐在地。
休憩的时候,蹲在这边高地,俯瞰激流,见浪花而不闻其声,大美无声。冷不丁地从树林里射出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雉飞渡二道河,让人叹为观止。
夕阳的余晖照在田野上,充实的一天结束了。大姨夫开着拖拉机,拉着架子车,哼着歌儿行驶在乡间土路上。大姨夫嗓音沙哑,真计较起来,歌声就只有欢快了。
我浑身上下累得散架了似的,坐在架子车上。突然一个颠簸,架子车的车轱辘和车身脱节了,我的左腿不慎卡在车下,膝盖在地面上摩擦。
啊!我撕心裂肺地叫唤,硬是被拖行了几秒,大姨夫才反应过来,刹车停下回望。出生时右脚遭罪,现在持平了,左腿遭殃了。透过模糊的血肉,我能看到纯白的膝盖骨,霎时间,我的心凉了半截,不会变成瘸子吧。
大姨家隔壁就是一间小诊所,虽然和医生是邻居,但两家并不热络。原因我猜到一点,医生家的儿子十分调皮捣蛋,学习成绩在班里垫底,大姨怕我们近墨者黑,跟他学坏喽。
我偶尔会在医生家门口张望一下货架上的玻璃容器,那些瓶瓶罐罐盛满药酒,里面有的泡有人参,还有的装着蛇蝎蜈蚣,让我不寒而栗。
医生给我的膝盖涂抹了紫色的药液,包扎伤口的时候,我看着那些可怖的长蛇毒虫,想象着它们猛然活了过来,然后撞碎玻璃……
我拄上了一根拐杖,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医生跟大姨说不用担心,快的话一个月就可以恢复了。这段时间里,哥哥帮我背书包,我不记事的时候,他就曾为我背过。我才发现,我们似乎很少一起上学和放学。在华祖小学是这样,在希望小学亦如此。
左腿失灵的那些天,上不了体育课让我很是遗憾。办公楼背后有一块高出操场十几级台阶的水泥平地,下午的时候刚好被阴影覆盖。我坐在冰凉的地面,双脚搭在台阶上,眼底下是整片操场,是欢乐的海洋。游鱼般的同学在嬉戏,我就像岸上的瘸腿的小乌龟,只能羡慕地伸着头张望着。
静下心来,我便想我远方的父母亲大人了,好想好想。我把自己的想念写进日记,潘老师看到了,用红色钢笔写了一个“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