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瑶的话酸溜溜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她身边的几个女知青听到。
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夹枪带棒,可杨茵却第一次觉得郑瑶的声音其实也挺悦耳的。
因为听了郑瑶的话后,同宿舍的知青们完全将注意力从杨茵的身上转移到了郑瑶身上,不再追杨茵问帽子的事了。
张玉玲心直口快,率先站出来帮杨茵说话,“要是嫉妒杨茵就直说,拐弯抹角的,烦死个人!”
张玉玲说完,还不忘瞪郑瑶一眼,以示对她的鄙视。
虽然被张玉玲一句话戳穿了内心真实又不想承认的想法,但郑瑶还是死不承认,梗着脖子上纲上线道,“谁嫉妒她了?我只是觉得她把精力都放在了打扮上,那还怎么干活?我们是来建设农村的,不是来招蜂引蝶的!”
杨茵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就戴了了草帽,竟然能被说成招蜂引蝶。
郑瑶可真是太抬举她了。
而且戴了个帽子,是被帽子绑住手了还是绑住脚了,怎么就不能干活了?
上一世,她的劳动表现可是所有女知青里最好的,反倒是郑瑶,大队长布置下去的任务她经常完不成。
所以说,无论是上一世的郑瑶还是现在的郑瑶,都没有资格批评她。
本来看在郑瑶帮她“转移火力”的份儿上,杨茵今天没打算和她对上。
可郑瑶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她的劳动态度,并试图给她扣帽子,这是杨茵没办法忍受的。
重活一世,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
上一世,郑瑶悄悄在背后散播关于她的谣言,说她眼高于顶,瞧不起其他知青,以至于她的人缘一般。
那时的她总觉得说得好不如做得好,面对不知从何处来的谣言,她坚信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早晚有一天谣言会不攻自破。
可人一旦有了偏见,便会戴上有色眼镜。
在有色眼镜的注视下,白的便会被说成黑的。
有一次,一个同队的男知青和杨茵表白,杨茵礼貌拒绝后,便被传出“杨茵在宿舍里骂那个男知青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谣言。
前一天被她拒绝后爽朗地笑着说“没关系”的男知青第二天就不再理杨茵了,甚至路上遇到都会恨恨地瞪她。
此事一出,连带着那个男知青同宿舍的大部分男知青、和那个男知青关系比较好的女知青,都不怎么和杨茵讲话了。
杨茵试图解释过,但除了和她交好的张玉玲和陈曼,没人愿意相信。
现在的杨茵比谁都要明白名誉的重要性,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的经历,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一旦不解释,让别人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劳动态度不端正、招蜂引蝶,那么她就要用比原来多几十倍的努力去证明自己。
所以现在她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杨茵上前一步,对郑瑶道,“郑知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的恶意这么大,我戴了个帽子,怎么就招蜂引蝶了?”
杨茵边环顾四周边道,“郑知青,单就拿咱们第九大队来说,有多少知青戴了帽子?”
第九大队的老知青中有好几个都戴了帽子,甚至还有几个男知青。
杨茵见郑瑶四周看了之后,嘴唇嗫喏地不说话,她便乘胜追击地道,“难道郑知青觉得,只要戴了帽子就是招蜂引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目光如炬地盯着郑瑶,就连郑瑶的“知心好友”沈帆都觉得郑瑶说的话有些过分,看向郑瑶的目光中带着不赞同。
尤其是戴着帽子的老知青,突然被郑瑶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都看着她,要她给个说法。
郑瑶昨天来的时候得罪了新知青,这会儿她可不想连着老知青一起得罪了。
她连忙放软了语气,干巴巴地解释,“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杨茵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的语气中迅速染上了些许的不解和委屈,“那你就只是针对我了?要不是大家明事理,在这里见证了全程,还不知道我以后要背着什么样的骂名呢!”
不少知青听了杨茵的话后,开始在私下里嘀咕起来。
“郑瑶为啥总针对杨茵啊?这都几次了?太过分了吧!”
“是啊!我觉得她就是看杨知青好看,她嫉妒着呢!”
“但不得不说,杨知青是真漂亮啊!电影演员都没她好看,草帽戴在她头上跟艺术品似的!”
众人讨论得热闹,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高隽从头到尾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拳头。
在郑瑶一开始说杨茵显摆的时候,高隽就听到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可他是个男人,打女人未免太不是人了。
再说,他也没有立场帮杨茵解围,如果他出手的话,人言可畏,他倒没什么,但他不想杨茵被人说闲话,更不想她为难。
索性杨茵最后把事情完美解决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王队长带着一堆镰刀来到了田头,众人才散了。
他给新知青一人发了一把镰刀,简要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后,让这群新知青跟着老社员们一起割麦子。
不少知青拿到镰刀的时候表情坚毅,那样子活像即将上战场的战士,而手里的那把镰刀就是他们的武器。
杨茵接过镰刀,根据王队长的指示站在自己负责的麦垄前。
杨茵看了眼四周,竟发现负责她左边那几垄麦子的是高隽。
没了张玉玲她们的八卦追问,杨茵也不再害羞,笑着朝高隽点点头。
对面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他也扯了下嘴角。
在第九大队,女知青拿两垄麦子,男知青拿三垄。
哨声一响,众人便开始弯着腰闷头割麦子。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加持,杨茵割得极快,前期甚至和第九大队的劳动表率高隽不相上下。
但后来因为体力的原因,渐渐和高隽拉开了差距。
纵是如此,杨茵也比大多数知青割得快得多,远远地把别人拉在后面。
很多在割麦子前还志气满满的知青没多久就被重复又繁重的工作搞得不耐烦,像泄了气的皮球。
郑瑶便是其中之一。
重复的弯腰让她的腰酸得不行,把镰刀随手扔到一边,泄气地坐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可她没想到,她还没坐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