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剧烈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单膝跪地的同时他又举起了手中的左轮,瞄准躺在地上拼命喘息着的家伙。
顺着枪口看去,血液已经染红了地面,两个明显伤口出现在这家伙的身上,一个不大的创口在脖颈处正冒着涓涓细流般的猩红血液,这是并不足以致命的。
伴随着身体的起伏,一个更大的裂口出现在它的胸口处,显然这才是决定战局的胜负手,透过裂口只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内脏,那是肺和心脏的位置,子弹从身侧进入又从另一端炸出一个恐怖的伤口,就是这一下几乎搅碎了它的所有内脏。
相较于这恐怖的伤口,迪尔所受的伤害甚至不能说是严重。
随着枪声响起,迪尔将左轮中最后一枚子弹射出,这一枪是对于这个强劲对手的最后尊重,如果今天它们狩猎的不是迪尔,又该是怎样的结局呢?
是啊,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能活到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呢?
更何况这是一个敢在荒野带着孩子旅行的老头。
鲜血同时从口鼻渗出,它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不甘与怨毒的情绪如果能够实质化那么下一秒估计就能将他撕的粉碎,可这都已经是幻想中的事情了。
随着弹头没入头骨,一个血洞出现在它的后脑处,终于是结束了这家伙顽强的生命,也让弥留之际的痛苦提前结束。
迪尔已经开始在身上缠起了绷带,感觉到身后没有什么动静传来,迪尔明白是某个小家伙的威慑起到了作用,索性开始给自己包扎止血。
老年人的生命可是很脆弱的,而迪尔一向很惜命。
先前给洛买的绷带还有很多的富余,迪尔咬着牙将绷带结结实实缠了好几圈。
等迪尔再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战局时,任是他已经习惯了洛身上与众不同的特质,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洛仿佛已经回到了与迪尔初见时的状态,身上的外套和缠绕的层层绷带上已经布满了湿润的血渍,比起这些郊狼来说,他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沉睡着更恐怖的野兽。
就像是,刚从地狱归来的阿修罗。
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这一幕更是平添了几分血腥。
迪尔很自信自己对于战局的把控,这种数年来在这无情世道里挣扎求生养成的本能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不会退化,可此时他却开始对自我产生了怀疑。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迪尔自言自语道。
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洛的身子怔了怔,他拔出了刚刚插进身下郊狼脖颈处的匕首,看向迪尔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鲜血再次飞溅到了他的脸上,绷带下的笑容此刻显得格外狰狞。
“迪尔先生,我是”,洛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大约是两三秒后才补充道“做的很好吗?”
显然,这孩子还没有学会如何向大人展示自己的成绩,并祈求夸赞。
迪尔露出一抹苦笑,真诚地说道:“你总是能给我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之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孩子。”
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这是迪尔此刻唯一的想法,可他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疯狂呢?
洛听到迪尔的夸赞后并没有欢呼雀跃,甚至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只是默默地拿着匕首走到每一只还在抽搐的郊狼面前,蹲下,刺入,再拔出。
每一次动作都会带起一阵鲜血喷涌,显然这看似随意的一刀实际上非常精准又残忍。
迪尔只是默默坐在那,打开一支药剂倒进嘴里,蓝色的药液灌进嘴中,明显能够感觉到体能的恢复和身上的伤口愈合。
看着眼前的小孩如同游荡的死神,出现在一只只痛苦颤抖的郊狼面前,匕首从后颈处没入,约莫进去十公分左右的深度,这也是这把匕首能够到达的最深处了,随后只是轻轻一划,便结束了眼前这条生命的最后挣扎。
“那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它们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迪尔有些疑惑,显然他并不觉得洛的举动是出于人道主义想要让这些畜牲减少痛苦的时间。
“我在防止它们反扑,迪尔先生,向您一样。”洛看了看火堆旁的老人,此时的迪尔面色红润,胸口处的流血已经止住了,只有残存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
“听我说洛,它们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你有些过于紧张了。”迪尔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合常理的回答。
现在回想起来,自二人相遇至今,这个孩子表现的就如同一张白纸,无时不刻地在学习和模仿,尽管那只是在以他自己的角度做出的表象上的模仿,可他每次操作起来都那么一丝不苟,如同本能。
“我这样做的不对吗先生?”洛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迪尔。
“你需要自己的思维方式,你需要先思考,然后才是去做。”迪尔有些无奈,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一个机械生命。
“那我应该怎么去想?”
“用心,你的心会告诉你怎么去思考。”迪尔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那孩子跟前,用手轻轻点到他的胸口处。
“用心……”洛显然是对这个词汇的感觉十分懵懂,或者说他并不善于去理解这些抽象的东西,只是顺着迪尔手指的方向看去。
“砰、砰、砰……”感受着胸口处的起伏,里面像是有一个正在跳动的精灵,洛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倦意涌起,伴随着倦意袭来的是一股怪异的平静感,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愉悦与安宁。
“你已经不需要一个人生活了,明白吗?”迪尔的嗓音富有磁性又带着长者独有的慈爱,他明白这是一种对于传承的维系,他不害怕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收回了那只大手,迪尔将眼前的孩子轻轻拥进怀里,没有丝毫介意他身上的血污与腥臭。
他只知道这大概会成为他此生完成的最后使命,让这个孩子顺利地成长,顺利地延续自己的意志。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可以有一个人走到他的墓碑前,放上一束不知名的野花。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的生物,害怕死亡,更害怕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