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乌蟒部明显与平日不一样了,部族人早早升起了火,一副忙碌的模样。
“乌苏,你去看看战兽喂的怎么样了,最近别给它们吃粗粮,都喂精细粮食。”
“那几只狂豹拉出去练练,增添一下血气,别到时候干仗了跑不动了。”
“还有,他妈的,乌旺,之前让你管理负责的战矛只剩下二十把了,你什么时候给老子把剩下的三十把战矛补齐?”
“别的我不管,今天下午之前我必须看到五十把战矛在器械房。”
“族公,你就是杀了我也搞不出三十把战矛出来。”
对面一个大汉梗着脖子大吼,族公一瞪眼,以更大的声音压了回去。
“吼,吼你妈的吼,老子不管你什么方法,你要是完不成,老子告诉你,你跟乌钗的婚事黄了。”
“你……”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去。”
族公的眼睛瞪的比蛮牛的还大,乌旺脖子都气红了,看着族公,只得重重骂了一句“淦你娘的!”
“老子娘都入土几十年了,你要是把战矛搞齐了,别说我那入土的娘,就是我祖宗,也让你淦。”
乌旺无言,嘴瘾过了,但事情还是要干。
“给我十个人,我今天下午之前给你弄出三十把战矛。”
“什么?你要五个人?”
“五个人没有。”
“给你两个人,你看着办。”
乌旺:“……”
一刻钟后,乌旺黑着脸领了三个人出去,这是他交涉出来的最终结果。
苗屋内,也是早早生了火,青色的大鼎内噗噗地熬煮着什么东西。
“这一次牵扯诸部,最终的结果我也只能大致预测,但唯恐出现偏差。”
“我们输不起,身上担着儿郎们的性命。”
“万兽山脉里面蛮兽,我有三成把握可以引出兽王,在关键时候或可以为我们助力。”
“你应该知道,我把你叫来,不是为了那三层把握。”蛮公声音微冷,看着魁公。
两人身上气势巍峨如岳,互相碰撞对峙起来。
苏蒙位临鼎旁,似若不知,只是添着柴火,将火烧得旺旺的。
苗屋内气势渐起,三息过后,一声闷哼响起,魁公后退一步,将地面踩出一个大坑。
“十个死侍,我给你十成把握。”
“非得要?”
“非的要。”
蛮公叹气,苏蒙眼中,蛮公那巍峨身躯似乎都矮了一截。
“族中的老人你喊去吧!”
魁公掀起帐帘,将要走出去之时,蛮公的话又响起。
“若最后失败了,我会将你以叛族论处。”
魁公身形一滞,随后掀帘而走,走得坦然,走得无拘无束。
“是否觉得阿公有些不近人情?”
听到阿公的话,苏蒙将一块硬木扔入鼎下,拍了拍手掌,将尘土拍落,这才开口回应阿公:“虽然残酷,但我知道,这是战争。”
“是啊!这是战争,只有牺牲少数人的命,才能换取大多数人的性命。”
“我们若是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最终,我们需要用大量的人命去填。”
苏蒙也不是懵童稚子了,自然听得懂阿公的话。
战争,在苏蒙看来,就是以少数人的利益去为大多数人搏,牺牲部分,挽救整体。
虽然残酷,但这是为了胜利的必要条件。
“这一次族战,你的作用也不可小觑,南峡虎口我给你十个人,你能给我守住吗?”
苏蒙沉吟,南峡虎口他知晓,两崖垂立百丈,多是毒虫猛豸藏身其中,是一处善守难攻之地。
“阿公,其实我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的。”
“独立为战?狩首?”
“我之前也考虑过,但当你陷入众人围攻之时,我怕你力竭,突不出来。”
“我乌莽部的骄子不多,若死了你,这一次族战也是亏的。”
“雄鹰终有展翅的一天,阿公,我也是乌莽部的儿郎,我部老人都可以赴死,苏蒙自然也可。”
“你是我部的希望,我不希望你有意外。”
“阿公,你知晓我性子。”
“唉!”
“战前祭祀,你一同前去吧!既然你喜欢当刀,那我就让你成为我部族最利的刀。”
“但刀终归是刀,阿公的想法你可知……”
……
战前的祭祀与普通的祭祀不一样,一头头蛮兽被压上祭祀台,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响起。
鲜血染红了祭台,数十汉子袒胸而立,苏蒙也在其中,站在了首位。
那些血犹如蛇躯攀爬而来,齐齐聚在了他们足下。
四周一个个族人们一个个跳着古朴,蛮荒的舞蹈,为他们祈福。
蛮公抄笔而起,在这些汉子身上画下了神鬼之纹。
四周肃杀的气氛渐起,呜咽的风在乌莽部上空搅了旋,久久不散。
祭祀少言,蛮公也不曾说话,一碗浊酒敬了诸众儿郎。
夜尽,乌莽部未歇,妇幼老少皆被转移进入大山深处。
原驻扎之地,留下的是一些凶悍气息十足的汉子。
苗屋内,忙活了一天的汉子们归来,默默得拿起战矛。
“今日休息,明日,荡四方宵小,为我乌莽部定百年安宁。”
“杀,杀,杀……”
族公大喝,与他一同的汉子们也是随声而喝,气势震荡,如蛮兽凶灵一般聚集在乌蟒部上空。
时临夜半三更,人群才散去,画了一身鬼纹的苏蒙,看着蛮公。
“要是他们知道用毒淬炼过的矛来战斗……”
“是啊!他们都是我乌莽部的战士,不应该受这种责辱。”
“那阿公你?”
“你们若是败了呢?”
“我们不会败。”
“假如呢!”
“没有假如。”
看着苏蒙笃定的模样,蛮公笑了,笑得很开怀,拍了拍他肩,但最终还是一叹。
“但我们赌不起。”
“为了胜利,我们必须得不择手段,大荒教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苏蒙以为,有时候信念比活着更重要。”
“是啊!但我是蛮公啊!”蛮公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之色,犹如独行负重的老人。
“我得保证你们活着,其他的,对我来说,不是我的考虑范围。”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看得出来,蛮公有心事,不想与苏蒙多谈了。
苏蒙掀帐出去,转头看了一眼阿公,轻轻一叹。
蛮公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了,压得苏蒙都快有些认不出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