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的山很大,山岳盘卧,溪流垂挂,景色尤美,烈阳斜射,溢出点点碎金,染得山林璀璨迷人。
高峰之下,人影绰绰,有人低头哭泣,但随即传来几声呵斥声,将那声音掩盖了过去。
苏蒙,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将王平背回乌莽部族,赶到部族的他,终于压制不住体内伤势,昏了过去。
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只是感受到阿公亲切的抚摸感,他知晓,那是阿公在为他换药。
终于,苏蒙醒来,映入眼前的便是彤彤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小家伙看到他醒过来,就蹦蹦跳跳地去外面喊蛮公爷爷,阿蒙哥哥醒过来了。
苏蒙脑子刺痛,全身犹如散架,似乎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当即回想,终于,眼睛瞪大,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顾体内伤势,苏蒙作势起身,但全身乏力,刚刚撑起身子,又啪的一下倒在床上,此刻,外面阿公进屋了,手里面还拿着一截长藤,散发出奇异的药香味。
苏蒙认得,那是续骨藤,其香弥久,长于赤阳之地,于断骨续经有奇效。
“小阿蒙醒来了!身子还疼不疼。”蛮公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快步来到苏蒙旁边,伸手摸了摸苏蒙额头,感受了一下体温。
“烧退了,挺好!”蛮公轻轻一笑,轻吐一口浊气,心里面好像放下一块重石。
苏蒙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与阿公述说,但到了口边,最终汇成一句:“阿公!看到你真好。”
听到苏蒙的话,蛮公眼中略有温润之色,抬手摸了摸苏蒙额头,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说了声傻孩子。
一旁的彤彤坐在床沿上,眨巴眨巴大眼睛,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苏蒙的脸,囔囔道:“阿蒙哥哥羞羞,撒娇,撒娇,彤彤也会。”说完还两手撑起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蛋,撅起嘴巴,嘟嘟了两声。
苏蒙笑了,扯得伤口疼,蛮公瞪了瞪彤彤,笑骂道:“得了,得了!赶紧出去,你阿蒙哥哥要休息,可没工夫跟你闲玩。”
小家伙以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回瞪了一眼蛮公,气呼呼的爬下床,说了声,我可不是怕蛮公爷爷,我是为了阿蒙哥哥要休息好,这才让步的,说完,小家伙气哼哼地走出去了。
蛮公笑了笑,这小姑娘,跟她娘一样,咋咋呼呼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在部族里面横行霸道得很。
“说说!”蛮公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面露不悦,但还是忍了下来。
进来之人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人是族公,另外一人则是部族里面的蛮修,看其模样,王平与他有六分相似,此人正是王平、王鲁的生父王东,另外一人,则是他的妻子。
王东与他妻子进来,似乎没想到蛮公也在这里,慌张的脸上随即露出恭敬之色,合手低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蛮公。
至于族公,看着蛮公,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低头称了一声蛮公。
王东夫妇二人虽察觉到蛮公不悦,但也硬着头皮开口,王妇带着一丝哭腔:“阿蒙,婶且问你,我家鲁儿可还在?”
苏蒙眼中露出悲切之意,摇了摇头,看到苏蒙答复,王东红着眼,身子晃了晃,至于王妇则是身子一摇,差点昏了过去,还好旁边站着族公,扶了一把,这才让她没摔倒在地上。
“苏蒙,你跟我说,鲁儿死在何处?”王东声音悲凉,透着决绝之意。
“狄犼部族,祭祀之地。”苏蒙闭着眼睛,说这几句话已然耗费他大量的体力,又轻喘几口气,喝了一口水这才将气捋顺。
王东夫妇听到狄犼部族,身子又晃了一下,王东眼中弥漫煞气,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牛,体内好像蕴含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本就身子魁梧,再加上此刻体内蕴含煞气,轰鸣气血声犹如浪涛迭荡起伏。
王东夫妇没有询问多余的话,当苏蒙说出狄犼部族的时候,其他的东西,他们不需要知道了,也不想知道了,剩下的仇,他们会一笔又一笔得算上,一起报。
至于蛮公,眼中倒是露出不意外的神色,苏蒙身上,以及背回来的王平身上,都残留了狄犼部族的骚气儿。
“晨怎么样?”蛮公开口询问,乌晨被玄铁鹰所伤,若非他外出采药遇到这小子,估计要被玄铁鹰撕碎了。
“并无大碍,让他长个记性也好,小小年纪,也敢去招惹可以媲美蛮纹境二层的玄铁鹰,若非蛮公发现得及时,他小子早就力竭而亡了。”
族公提起自家孩儿就有些气愤,这小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去掏玄铁鹰的蛋,也不知谁借给他的狗胆,自己蛮纹境一层都还没突破,就敢去招惹玄铁鹰,真的是活够了。
苏蒙听到族公的话,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多了一分羞愧,鹰蛋,他也去掏了。
蛮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蒙,然后才看了一眼族公,族公当即神色一遏,开口说道:“药好了,我去给晨换药了。”说完,族公恭敬告退。留下苏蒙与蛮公呆在屋内。
“说说!就狄犼部族祭祀之地的事情,前后因果缘由,一起跟我说来,不要有遗漏的。”蛮公神色肃穆,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之色。
苏蒙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从玄铁鹰之事说起,当听到苏蒙可以玄铁鹰羽翼下逃生的时候,蛮公眼中略带一丝惊异之色,摸了摸苏蒙头,说了声,苦了你了。苏蒙叙说,直到他说出听到那两个狄犼部族的谈话内容,蛮公一下子站立起身,眼睛露出一丝精光,喃喃自语道:“蒲灵树,祭灵,呵,好大的手笔。”
苏蒙说得口干,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才虚弱地说了下去,如何引出玄铁鹰的怒火,如何让蒲灵树狂暴,以及最后如何救出王平,逃出升天,这些事情苏蒙事无遗漏,全都缓缓道了出来。
提及王平时,苏蒙心里面一痛,不由得想到王鲁,他们兄弟二人重来都是形影不离,这下,只留下了王平一人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怪你。”蛮公摸了摸苏蒙的脑袋,露出鼓励之色。
虽然苏蒙说的平静,但他可以从这些平淡的话语中判断出其中的危机,可以从实力媲美祭灵的蒲灵树手中逃出,这可远不是一般的蛮纹境一层还没有圆满的人可以做到的。
“你虽事事预测在前,但你看得还不够宽,做得还不够好,不够狠,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个环节出现纰漏,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蛮公给苏蒙递过来一杯苦药,示意他喝下去。
“还请阿公指教。”苏蒙姿态摆得很端正,他也知晓自己不可能事事都预测在心,按着他计划方向走。
蛮公摸了一下它的胡须,然后才开口说道:“蛮医里面的巫毒之术我早已教授于你,为何不用。”
“巫毒之术?”苏蒙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阿公说的是蛮医里面记载的毒伐之术。
“巫毒之术可救人,亦然可伤人,我举个例子,若是你去偷蛋时,在鹰巢周围洒下毒灵散,你跟我说,那两只玄铁鹰可会活过一刻钟?”
“不会。”
“怎么?心中不忍,想着已经去偷蛋了,不比赶尽杀绝?”蛮公语气略有严厉,眼睛盯着苏蒙。
“你告诉我,若是你按我说的去做,乌晨会受伤吗?王鲁会死吗?王平会现在重伤未愈吗?”
“你啊!心里面还是太过仁慈,小阿蒙,你要记住了,在大荒中要生存下去,既然是敌人,那就要赶尽杀绝,就算只有一个苗头,也要杀,仁慈,那是对朋友,对亲人的。敌人,就该杀。”
“你若不杀,难不成让以后他们来杀你?杀你亲人吗?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
蛮公眼中出现一股冷芒,语气极为严厉,“大荒吃人,有一天,阿公不在了,你得自己活。自己想办法在这嗜血的蛮荒活下去。”
蛮公语气缓和了下来,摸了摸苏蒙额头,叹了一口气,这才又开口说道:“别怪阿公教你心狠,你要记住了,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嗯!阿公,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利用巫毒之术。”苏蒙颤颤巍巍站立起身,对蛮公恭敬一拜,这是授业解惑之恩,当值一拜。
蛮公不避,慈祥地将他扶起声,让他坐在床沿,这才又开口说道:“第二则是你实力太低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实力足够,那今日所遇到的危险,你尽可一拳摧之。”
苏蒙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阿公说得浅显,他也可以听得懂,实力才是硬道理,当实力不济时,便以诡道胜之,这便是阿公今日要为他补充的,要教给他的。
苏蒙一拜,蛮公却避开了,笑而不语,点了点头,让他好好休息。
出了屋,蛮公看了看天,眼中显露出阴沉之色,喃喃自语道:“风雨欲来,山城摧,狄犼部族......你们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