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多,从上午十一点到现在还没吃东西,饥肠辘辘的他还没进门就喊到:“妈,我回来了,还有饭吗?饿死我了!”饿了找妈妈,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都符合这一条生物定律。
王玉琴正在饭屋(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听到江山喊叫,探出头来训斥:“嚷嚷什么啊,家里有客(在农村,这个字读kei)”
农村有很多称呼和书本上学到的都不一样,作者会尽量还原真实的乡土味道。先给大家普及一下农村的房屋布局:北方农村房屋一般占地是15米×15米的正方形,有些地方会根据人口和土地的比例进行增减;整个院落坐北朝南,北边并排三间房,中间一个大房叫正屋,通常用于会客和吃饭;正屋两侧各有一个略小的堂屋,用于住宿;院落东南角是入户大门,西南角是厕所;三个方向的分别有一间东屋、南屋、西屋;东屋和南屋会有一间用来做饭,另一间用来存放杂物;最后一间西屋可能会用于安排来访的客人住,或者给年迈父母住;在此基础上,中间围出一个露天的四方空间,称之为天井。如果不考虑交通医疗购物这些基础设施,在农村拥有一个小院,好好改造装饰一下会住得非常舒服,这里没有城市的拥挤和压抑,空气还好,是一个很不错的养老居所。
江山悄悄溜进饭屋,询问这么晚了谁来了。王玉琴也压低声音说:“后街上你三叔三婶来了,看样子是来给你说媒的,我听说他们家有个外甥女和你同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直在城里打工,也不知道怎么就惦记上咱家了。我是没看上,但是不知道你爸什么意思,留下他两口子吃饭,我这都忙活半天了!”
“开什么玩笑啊!我这才多大啊!而且当着兵,当完兵还要回来上学,哪有心思考虑这闲篇子事!我爸说什么来?”江山大跌眼镜,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上赶着说媒。
“我也不知道你爸咋想的,一会你自己问他!去,把这盘菜端进去,陪着坐坐。”
“我不去,我去小斌家打牌去了……”江山推脱要跑,却被妈妈的手扭住耳朵,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乖乖就范,端着菜进了正屋。
见得江山进来,三婶眼睛一亮: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在部队上锻炼了一年,走路板板正正,模样也很周正,两只眼睛坚定而明亮,一看就是个棒小伙!三婶一眼就相中了,要不是自己家闺女已经谈了男朋友,说什么也得抢回家里做女婿。三叔见自己媳妇都把人瞅得不好意思了,开口打破尴尬:
“小山啊,回来这么多天了,怎么也不去我家玩?你小时候可是个疯孩子,拿着炮仗崩我家的鸭子。没少让你爸揍你。”
江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接话:“嘿嘿嘿,三叔,这不是长大了么,要还跟小时候一样,让人笑话。我明后天就回部队了,等下回回来再去你家玩。”
“你爸说你不是过了十五才走么?”屋里三个大人都很诧异,刚才在饭桌上,三叔已经问过江传海,得到的答复是江山过了正月十五才走,现在听江山这么说,连江山的爸爸也觉得很突然。
其实,江山原本就打算今晚和爸爸妈妈商量商量,再待个两三天就回部队,不在家过元宵节。刚才听妈妈说了三叔家来上门说媒的事,更是打定主意要早走。说媒这种事,答应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答应也容易得罪人。而回部队,却是最恰当的理由,也不跟爸爸妈妈商量了,直接就决定明天在家收拾东西,后天一早就去城里坐高铁回内蒙。于是解释到:“原本我的探亲假是到元宵节以后得,但是下午我接到连队电话,说过几天有任务,让我提前返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爸妈呢……”
三叔这次来,是打算找江传海探探口风,只要他家不反对,过几天让两个年轻人见见面相亲。自己这个外甥女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江山见了绝对拔不动腿。而且要不是江山当兵还立功了,这好事还不见得能落到江山头上。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怎么着也不可能明天就着急忙慌地安排相亲,说媒的事,算是吹了。
接下来众人都没再提说媒的事,两家人和和气气吃饭喝酒,三叔还问了问江山部队上苦不苦,让他注意安全什么的。农村人的感情还是很朴实的,没那么多的功利心,一顿饭结束,叫家人并未产生隔阂。
送走了三叔两口子,江传海把江山叫到跟前,询问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提前返回部队。江山一五一十把今天在台球厅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把自己觉得在家闲着不自在的想法也讲出来。最重要的是,江山觉得自己还小,不像急着相亲找对象,听得妈妈王玉琴扑哧一乐,自己这个儿子,心眼真实诚。
江传海听儿子讲完,吐了个烟圈悠悠开口:“你要回部队我不反对,你天天在家睡懒觉确实不是个好事。但是我听说你三叔那个外甥女,人长得很漂亮,不少人去提亲人家都不愿意。本来以为好事落到你头上,人家主动来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以后可别后悔。”
听爸爸说到漂亮,江山回想起在帝都吃饭的那个夜晚,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个身穿粉红色毛衣的倩影,默默地想:三叔的外甥女,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去?
时候不早,江山告别爸爸妈妈回自己屋睡觉,江母王玉琴收拾完一桌子的杯盘狼藉,走过来跟江传海说话:“小山这说走就走,我还怪舍不得,要不要跟他商量商量,多待个一天两天的?”
“你儿子为了躲他三叔来说媒,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最迟到后天如果不走,这不是得罪人么?”
“小山也是,不愿意直说不愿意就得了,非找这么个理由。如果那闺女真的漂亮,见一见也无所谓,万一真看对眼了,也是好事。!”王玉琴倒不是真想让儿子现在就领会个儿媳妇来,主要还是希望江山在家多待几天。
“我觉得,你这儿子啊,八成是心里有人了。你没看到么,刚才我说他三叔的外甥女长得漂亮,他连点反应也没有。这孩子啊,长大了!”男人的逻辑思维就是比女人好一些,听江山他爸这么一分析,王玉琴也觉得有道理,忙不迭问江传海,要不要仔细问问江山,哪怕看看照片也行,被江传海一口回绝:
“甭操那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早点睡觉吧!”江传海也是高中毕业,在他们这一辈人里,能上高中就已经是很有文化了。虽然是农民,江传海的思想一点也不守旧,对儿子的管教一直很开明,江山一些千奇百怪的独立想法,经常的获得爸爸的支持。现在江传海也打定主意,儿子的婚姻大事由他自己做主,做父母的只要保证他没有物质上的后顾之忧就行。
回到卧室的江山,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总有个粉红色的身影挥之不去。两个人分开十天了,一直没联系,连过年的时候都忘了发个拜年短信。江山猛然坐起身,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里好像是存了陈思思的电话,赶紧拿出手机翻找,果然是有!从帝都离开那天早晨,陈思思当着自己的面把她的手机号存进去的,自己这脑子,竟然忘了。人家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手机,结果自己过年的时候都没给人拜个年,真是失礼至极!懊恼的江山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盯着陈思思的手机号出神,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补救过失。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给陈思思打电话显然是不方便,江山用陈思思的手机号在微信搜索,搜到一个叫“有意思”的网名,虽然头像只是一个面朝大海的图案,但是性别和地区都对得上,应该是陈思思无疑。江山有些拿不准,过了这么多天都没跟陈思思联系过,会不会被她以为自己很没礼貌,或者说人家已经压根忘了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内心纠结的江山更加没有睡意,自己在处理人际关系,尤其是跟女生打交道的经验少之又少,抓耳挠腮了半天,也不知道要不要加上陈思思的好友解释解释。有好几次,明明已经点开陈思思的名片,也点了添加到通讯录,就是不敢点发送……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折腾了一天的江山难免疲惫,突然打了个哈欠,然后手指头就鬼使神差地点到了发送的位置。江山立即抖了个激灵,心口砰砰砰乱跳,消息已经发送出去,肯定是没法撤回了。江山诧异了半天,也就把心一横,没有了顾忌:如果陈思思通过好友申请,自己就道歉,解释一下忘了跟对方联系的原由;如果陈思思压根就不通过申请,那就更简单了,彼此成为偶然相识的过客,以后也就没有继续联系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