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台分局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时候,陈思思也来到了刑警队,并从小刘那里得知了军队上来人给江山撑腰的事。站在刑警队办公室窗前,看到三辆军车绝尘而去,陈思思知道,江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自己大老远跑来,什么事也没做就已经尘埃落定,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陈思思不便在分局久留,于是跟小刘告辞离开,然而在下楼的时候,迎面碰到正在上楼的曹刚和江山等人。
“曹叔叔好!”曹刚是爸爸的战友,陈思思理应主动问好,然后就望向曹刚身后的江山。
“思思啊,伤都好利索了吗?你可不能乱跑啊,要是再在我这磕着碰着了,你爸会找我算账的。不在家好好养伤,来局里有什么事吗?”
再次见到江山,陈思思立刻就想到当初在生死存亡之际,江山匪徒和匪徒殊死搏斗,从刀口下救下自己的场景。正所谓英雄救美,也不过如此了。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江山,都没有听到曹刚跟自己说话。直到曹刚再次问起,陈思思才从往事中回过神,脸色微红,冲着曹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思思不好说是为了救江山,但是她又确实只有来找江山这一个理由可以用,只能改口道:“多谢曹叔叔关心了,我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的。今天来是想看看江山还在不在局里,想着他吃个饭,报答一下救命之恩啊。”说完,再次看向江山,一脸的期待,希望江山不要拒绝。陈思思的举动,把江山看得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
“不用不用,陈警官,举手之劳而已;而且马上就过年了,我得赶紧回老家呢,要不然赶不上吃年夜饭了。”
曹刚有心缓和跟江山的关系,更何况刚才在楼下已经保证过要安排人和车送江山回家,随即打断江山说:“小伙子,回家过年的事你放心,耽误不了。这样,今晚我做东,叫上思思还有她父母,我们就在附近吃个便饭;晚上呢就住在分局招待所里,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老家。你老家是汉东山安的对吧?从帝都过去开车也就五六个小时,顺利的话,中午饭都不耽误!”
“那就这么说定了。”见曹刚安排得很合理,陈思思心里也觉得高兴,生怕江山再次拒绝,连忙趁热打铁。
跟着曹刚的几名金安分局的警察也帮着劝说,江山拗不过,十分不好意思地答应下来。曹刚亲自给陈德学打了电话,约在了离金安分局不远的亦小馆吃饭。说是叫亦小馆,规格可是一点也不小,在金安区已经是很高档的大酒店了。接下来,陈思思跟着曹刚回办公室叙旧,孙志斌则亲自开车带着江山去石景山街道宋村,给江山的连长家里送东西。根据曹刚的指示,要维护好跟江山的关系,所以一路上孙志斌对江山的态度十分客气,人情练达的孙志斌很会聊天,虽然两个人年纪差距比较大,但是孙志斌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相处很融洽。随着关系的增进,江山对金安分局的敌意也渐渐消退,这对晚上宴请的顺利进行和“非法关押”事件的后续处理都有很好的助力。
晚上,亦小馆酒店里,作为报答救命之恩的一方,陈思思一家三口来得很早。陈德学特意从书房的橱柜里找出两瓶自己珍藏多年的茅台酒。这可是十五年以上的珍藏版陈酿,先不说市面上已经极少能买到这样老年份的茅台酒,就算有,价格也得一万多一瓶。由此可见,陈家对今晚的聚会带着满满的诚意。陈思思老早就把包间的空调打开,等温度上来后把纯白色的宽大羽绒服一脱,露出粉红色的紧身毛衣,下身穿着天蓝色牛仔裤,配以纯白色高筒马靴,越发显得身材修长,凹凸有致。
曹刚一行四人,三男一女,陪着江山姗姗来迟。帝都的交通拥堵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尤其是晚饭之前这段时间,开车都不一定比走路速度快;但是作为领导身份,是宁可在龟速行驶的车流里等着,也绝不可能步行走这么远路来吃饭的。走进包厢,曹刚赶紧告罪自己来迟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座位。
原本今晚酒局的主题是陈家答谢江山的救命之恩,理应是陈德学坐主陪位并买单的;但是刚刚出了金台分局非法关押江山的事,紧接着军方又气势汹汹到局里兴师问罪,曹刚给予改善和军方的关系,自然不可能放过拉拢江山的机会,于是两个大男人你争我抢,对中间这把椅子都志在必得。好在金台分局的人“人多势众”,帮着曹刚抢到了主陪位。
故事讲到这里,给大家科普一下酒席上的座次规矩:一般来讲,谁请客,谁坐主陪位(也称一陪),也就是背靠墙或者屏风,正对门口的位置,主陪负责引领整个宴会的节奏;主陪会指定一个副主陪(也称二陪),坐在自己正对面,副主陪通常承担劝酒和结账;坐在主陪位两侧的是主宾和副宾(也称一宾二宾),以右侧为尊;坐在副主陪两侧的是三宾和四宾,也是以右侧为尊;再往下延伸则是三陪和四陪;座次安排的原则是让主人与客人都顺次交叉落座,这样便于主人更好地招待客人;凡是坐主位的,要么是年长者,要么是官高者,要么是有大功者;对于升学宴、生日宴、谢师宴等角色限定的宴请,自然是主角为主。请客,也是一门学问,不光要让客人吃好喝好,座次安排也要严谨细致,有时候仅仅因为座次不合适,明明是请客吃饭,反而有可能成为得罪人的事。尤其对于领导岗位的人,更加看中自己的位置,如果把本应坐主位的领导安排在了副位上,赶上脾气大的,完全有可能拂袖而去。古人传承几千年的酒桌文化,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认真钻研学习,可能能受益匪浅。
事已至此,陈德学虽然老大不乐意,也只能放弃朱培准备去做副主宾位,意思是让江山去坐主宾位。江山虽然年纪小,这点起码的酒桌礼仪还是明白的。打死他也不能让堂堂一个交通部主要领导的座次位于自己之下,抢先一步坐在了副主宾位上,任由陈德学怎么生拉硬拽,就是不动如山。最终,曹刚和孙志斌分坐了住副陪,承德学和江山坐在了主副宾,陈思思母女挨着陈德学坐,剩余两个金台分局的警察挨着江山坐。也就是那么巧,江山和陈思思的座位正好是面对面,两人对视一眼,陈思思不要意思地笑了笑,江山则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假装喝水。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上菜倒酒,当服务员把茅台酒打开后,还没往分酒器里倒,曹刚就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哎呀,我的老首长,这酒你珍藏了多少年了啊?光闻这味儿,我都快醉了, 来来来,赶紧倒上,我先尝一口。我有言在先啊,你们白酒酒量不行的,就老老实实喝红酒,别跟我抢这茅台,不过江山除外,哈哈哈!”在座的人知道曹刚是故意装出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来恭维陈德学,也跟着起哄,嚷嚷着自己也要尝尝。陈德学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乐呵呵地直合不拢嘴。
菜上齐,酒倒满,曹刚率先举杯感谢陈德学能赏光前来,并带着这么好的酒赴宴;接着又当中给江山赔罪,表示前几天关押的事绝对是误会,并再三保证会给江山一个满意的交代。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曹刚姿态摆得这么低,江山心里最后一点怨气也跟着烟消云散。曹刚和孙志斌各带了四杯,凑了一个发财酒,接下来就是自由碰杯,各自敬酒了。敬酒的对象自然集中在陈德学和江山身上,陪着曹刚参加宴会的都是局里数得着的公关能手,在众人的努力下,整场宴会气氛热烈到了极致:八个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酒,不仅把两瓶茅台酒喝的干干净净,连单独点的两瓶红酒和一箱啤酒也都只剩下了空瓶子。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觥筹交错之间,互相称兄道弟,大诉衷肠,就差没磕头拜把子了。
江山毕竟年纪最小,喝酒的经历明显也是最少的,两壶(分酒器)茅台下去,已经觉得头重脚轻,看人都开始重影了。现在是冬天,在座诸人又以领导岗位居多,所以绝大多数人的穿着要么黑要么白,而坐在江山正对面的陈思思上身穿的是一件粉红色紧身毛衣,在两边的素色衬托之下,越发显得亭亭玉立与众不同。江山在酒精的作用下,彻底抛弃了少年的矜持,只觉得坐在对面的陈思思真好看,两只眼直勾勾得瞪着她看,丝毫没注意到陈思思微皱的眉头。
酒桌上,唯一最清醒的人应该就是陈母于秋丽了,由于她是纪委出身,更要随时维护形象,所以只喝了一些红酒。于秋丽眼见江山一直盯着陈思思看,而自己的女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眉宇间并未流露出不高兴的样子,知道女儿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似乎是心存好感。而且陈思思过完年就23岁了,一直没个男朋友,当父母最头疼的就是自己的子女迟迟找不到另一半。想到这里,于秋丽有心撮合一下这对一起共过生死患难的男女,同时也要了解江山的为人,于是就拉着陈思思,端着酒杯来到江山跟前,一边敬酒一边话起了家常。
陈思思自幼聪明,长大了也算是个小人精,看到妈妈的举动,立刻明白了于秋丽的心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使大小姐的性子,加上自己对江山确实有好感,所以一边羞红着脸敬酒,一边仔细听着于秋丽跟江山的对话。幸好其他人都忙着互相敬酒,没人留意陈思思的窘迫。
涉世未深的江山,在于秋丽这个江湖老手的各种旁敲侧击之下,很快就把自己的个人情况、家庭情况交代了个彻彻底底:19岁,农村户口,独生子,高中学习一直很好,还有不少个人特长;考上一本大学后应征入伍,当兵一年就立功两次,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单身。
“就是年龄小了点,不过女大三抱金砖,也不是什么坏事。”于秋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讯息,开始小声地嘀咕着。江山已经濒临神志不清了,自然是既不知道于秋丽的目的也没听清她嘀咕的什么,但是跟在一旁的陈思思可是听了个明明巴巴,跺了跺脚,自顾自地跑回座位上,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刺激还是羞愤交加。说起来陈思思和江山的缘分还是很深的,泱泱大国十几亿人,不同出身不同地域不同身份的两个人,就这样奇妙地相遇了,而且上演了一段自古以来都会被引为佳话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前有刻骨铭心的共同经历,后有频繁地相见,现在又一起出现在酒桌上,而酒精永远都是最能催化人类感情的催化剂,两个人的心中都被命运搅起了涟漪,随着水面的波纹越传越远、越阔越大,最终会演绎出什么样的精彩故事,让我们拭目以待。
宴会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结束,除了三位女同志,其他人都喝多了,尤其是江山不胜酒力,走路都不稳当了,孙志斌只得强忍着酒后的不适,一边招呼其他客人,一边照顾着江山,虽是冬天,竟把他累出了一头汗水。曹刚也喝成了大舌头,不过脑子还清醒,打电话叫来四辆车,吩咐手下人把客人安全送回家。至于江山,则是安排住进金台分局指定的招待宾馆---宝盛大酒店,并安排好人明早九点去接,送江山回汉东老家。黑夜中,偶尔会传出几声顽童燃放的炮仗和烟花,随着硝烟散尽,江山跟金台分局的不愉快,也彻底成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