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思的伤并不重,缝合包扎后在医院躺了一天,就被爱女心切的父母接回家,然后就是各种骨头汤和燕窝的大刑伺候,把她喝得直犯恶心。在帝都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官宦子弟多如牛毛,陈思思就是一个根红苗正的官二代:父亲是交通部的领导,母亲则在纪委任职。虽然家庭条件优渥,但是陈思思打小就很叛逆,高中毕业后勉强考了个不上不下的专科,不等大学毕业,就火急火燎地想参加工作。陈父无奈之下,只得拖自己曾经的战友给陈思思在基层派出所找了个辅警的工作。倒不是陈父不想给女儿安排更好的工作,而是知女莫若父,深知女儿习性的陈父知道陈思思不可能在一个单位干长久,索性也就把她打发到基层去了。
这天,正当陈思思对着一大碗排骨汤苦大仇深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屏幕显示啥一个来自内蒙的座机号码。平时陈思思说不会接这种陌生来电的,但是现在休假在家正是百无聊赖,就拿起手机接听了。
“你好,我这里是内蒙边防军x师政治部,请问你怎么称呼?”
这好像是江山所在的部队吧,怎么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陈思思一头雾水问到:“我是陈思思,是金台分局石景山派出所的辅警,有什么事吗?”
“你好陈警官,我师政治部干事钱斌。是这样,我们有个叫江山的战士,三天前曾经用你的手机联系部队,但是从那以后,江山就失去了联系,打他本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由于江山最后一通电话说用你的手机打给连队值班室的,所以来电询问你是否知道江山的下落。”对方自报家门并说明来电原因后,把陈思思吓了一跳,没想到江山竟然失联三天了,赶紧回复说到:
“三天前,江山在与匪徒搏斗过程中,摔坏了手机,才用我的手机打电话。后来我因为受伤先被救护车拉走了,现在不确定江山去了哪里。我先打电话问问局里领导,有消息了再给你回复好吗?”
“好的,谢谢陈警官,战士失联是大事,请你尽快跟我们联系吧,给你添麻烦了......”
挂断电话的陈思思心里疑虑重重,其实她没说实话,因为她知道当天江山要去局里协助调查。但是按照正常程序,在调查期间局里会主动联系江山所在的部队,现在江山下落不明,要么是局里的程序出了问题,要么是江山私自离开没有配合局里的调查。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江山肯定存在问题。想到这里,陈思思赶紧拨通了刑警队小刘的电话。
小刘说自己上高中时大一级的学长,高中毕业后考入警校,现在在刑警队实习。在电话里,小刘把何队长把江山关起来的事偷偷告诉了陈思思,并再三告诫,不要告诉其他人,因为何队长貌似很忌讳谈论江山的问题,有其他同事去询问怎么处理江山,被何队长不轻不重地批了一顿。挂断电话后,陈思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常来讲,刑警队的事绝对不是自己一个基层派出所的辅警可以干涉的,但是江山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现在救命恩人被不明不白地关押起来,自己如果坐视不理,良心上也过不去。陈思思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连妈妈进来都没注意到。
“怎么了思思?哪里不舒服吗?”陈思思的妈妈于秋丽进来收晚,看到陈思思表情不对,连忙关切地询问起来。
“妈妈,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前几天在案发现场我被一个当兵的救了吗?”
“记得啊,怎么了?说起来咱们真应该好好感谢他,要不是他及时出现,你这次......”案发当天晚上,陈思思在医院里就已经把枪击案的经过告诉了父母,陈母也念叨了好几次要感谢江山。他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有人从匪徒的枪口底下救了陈思思,陈母对江山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
“他被刑警队关起来了,刑警队没说为什么关他,也没有通报部队上,现在他们部队政治部打电话到我这里,询问江山的下落,我该怎么答复他们呢?”陈思思闷闷不乐地说道。
“这个事好像有点复杂,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晚上陈父回来,借着一家人吃饭的时间,陈思思把江山被关押和部队来电的事又说了一遍。陈思思的爸爸陈德学是交通部的主要领导,也是军人出身,转业后从给领导开车一路摸爬滚打升到现在的位置,各种大风大浪没少经历。听陈思思说完情况,陈德学猜测刑警队扣押江山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要么是想要好处,要么是想利用江山来掩盖什么错误。陈德学点了根烟,悠悠说到:“刑警队这些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就是不知道老曹知不知道这事,如果刑警队私自扣押,让你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能解决了;但是如果老曹也参与了,就不太好办了......”原来,金台分局副局长曹刚,正好就是陈德学当兵时带过的新兵,陈思思的工作也是通过他安排的,两家人的关系显然说不错的。陈德学的顾虑是如果曹刚犯了错误,自己家参与进去,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陈德学肯定不希望自己成为把曹刚拉下马的导火索。
于秋丽接过话头说:“我觉得以曹刚到为人,不至于干出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事,要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如果真是他干的,也劝劝他,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承德学有些犹豫不决,虽然从个人情感上他相信江山是无辜的,而且同样都是军人出身,他对江山的遭遇还有些气愤。但是他毕竟在宦海沉浮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棱角分明。他不太想给曹刚打这个电话,不管老曹有没有参与扣押江山的事,只要这个电话一打,陈家和曹家之间,就不可避免会产生隔阂,对陈德学来说,保留一个政治上的盟友,远比报答所谓的救命之恩要重要的多。陈德学没有回答于秋丽的话,陈思思对爸爸的脾气很了解,当场就明白他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也不会允许自己去掺和,把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赌气回了卧室。而妈妈于秋丽,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女儿,她远比自己的丈夫更为难。
回到卧室的陈思思,回想起江山救自己的场景:将匪徒抱摔在地的果决,将匪徒割喉后的漫天血雨,给自己包扎伤口时的细心和自己的害羞......一幕一幕都好像刚刚才发生。自己还没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他却深陷牢狱之中,让陈思思胸口憋着一口气,她决定明天要去分局一趟,就算不能把江山救出来,也要弄明白刑警队为什么要关押他,还要亲眼看一看,他是否还好好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陈思思甚至有些担心江山会死在警局里。
陈德学知道女儿又跟自己赌气了,从小到大,这个女儿跟自己就像一对冤家,很少有意见一致的时候,动不动就来一场父女大战。随着女儿越长越大,跟自己这个亲爹一点也不亲,完全没有贴心小棉袄的感觉。孩子不懂事,当父亲的肯定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无奈地笑了笑,继续把剩下的饭吃完,然后就去书房看书了。
书房里,陈德学还是拨通了曹刚的电话。
“老首长啊,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思思还好吗?前几天让她受了伤,是我这个当叔叔的没保护好她......唉!”电话那头,传来曹刚浑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熟络。
“老曹啊,思思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再说了当警察的受伤是难免的,你不用往心里去。到时自从你给给他安排完工作以后,咱们还没再一起喝过酒,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聚聚,你嫂子这两天也念叨你呢。”
“嗨,最近是不行了,你也知道,这枪击案一出,忙得焦头烂额的,到现在还没查清枪支来源,我哪敢到处去,现在天天睡值班室,等什么时候破案了,我再去你家尝尝嫂子的手艺吧。”
“都不容易啊,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一波人。说到枪击案,我多问一句,那个救了思思的当兵的怎么样?那天在医院光顾着担心思思了,也没来得及给人家致谢,真是失礼啊。按理说,咱们和他也算半个战友,咱真得请人家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这小子真有两下子,一个人干掉四个人,就瘦了点皮外伤。你要请他吃饭得过几天了,他现在得留在局里配合调查,等他能走了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们再约。”
陈德学最终也没说出劝曹刚放人的话,曹刚显然是知道江山被关押的事,甚至还是他亲自下令。其实陈德学给了曹刚足够的暗示:一是自己欠江山的人情,最终得还;而是曹刚你也是从军队里出来的,应该明白军队对于自己的士兵的保护情节。他希望曹刚是聪明人,别给自己惹下难以弥补的大麻烦。
不过陈德学还真是冤枉曹刚了,虽然曹刚许可了让江山留在局里协助调查,但是他希望的留人的方式是好吃好喝好招待,比如安排在招待所随时询问;曹刚可真的不知道何广达胆子那么大,竟然直接把江山关押了谁也没告诉。直到麻烦找上门来,曹刚才知道,自己被何广达这个混球坑了,而且坑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