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玄黄看了几眼,瞥见睡床的角落里还有四个卷轴,便伸手拿了过来。
还没等他打开观看,房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却是扶着老妪的小齐家和站在他们身后的燕斥候和墩子二人。
燕斥候首先开口说道:“主公,齐宣刚过来问主公歇下没有,说宗族里几位大人想过来拜访又怕......”
“让他们来吧。”
“是!”燕斥候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已经跨进厢房的老妪和小齐家,见项玄黄点头摆手,也就帮他们掩上房门不再多话。
“齐妈妈有事?”项玄黄挠了挠鼻梁小声问道。
老妪双目红肿,借着灯光盯着项玄黄又看了几眼,这才在小齐家的搀扶下伏在地上叩了几个头,“老妇拜见姑爷,请,请姑爷恕罪......”
“小家家,扶齐妈妈坐下说话。”项玄黄指指屋里仅有的那张矮床让两人坐下,自己也拉过椅子坐好,“齐妈妈有话尽管说。”
“我家小姐命苦.....”齐妈妈长叹一声,一边落泪一边说道:“从小姐记事起,她就一直说,一直说自己来这世上就是为了寻找一位叫项小玄的公子。开始时,老爷和夫人都当是童言无忌也没太过上心......”
“后来呢?”
“后来小姐渐渐长大,话也说的少了,老爷便以为这事已经过去。可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小姐那些年都把把自己关在闺房里一笔一划画着那个叫做项小玄的公子。闲来她也看书,开始是从《云笈七签》开始的,后来又叫人找了一堆其他的玄门道法看,看了一本又一本,终于把自己看成族里最是能掐会算的‘小神婆’,她说,姑爷就是这么叫......”
“她叫自己‘小神婆’?”看着老妪逐渐恢复神采的目光,项玄黄凑上前去问了一句。
“开始是她自己叫自己的,后来老爷也这么叫她。”老妪露出一丝笑容,可话到嘴边,眼泪又瑟瑟落下,“从十三岁起,老爷每遇无法决断的事都来问我家小姐,后来见她算得准了,宗族里过来问事的人也多了起来。”
“后来呢?”
“到了十六岁实在要许配人家时,小姐却说,如果能找到跟她画里一模一样的人他就嫁,否则这一辈子都不嫁人。那时,我们才知道小姐从小到大说的都是认真的,因为她画里画的那个人连老爷都觉得似曾相识。可天下那么大,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哪里去找,哪里又能找得到呀......”
“是我手里拿的这几卷吗?”项玄黄问道。
老妪看了几眼,又在床上找寻了几遍才说道:“老妇眼神不好,小姐的画只让我们看过一次,平常就放在床上,只有小姐自己和小齐家看得。”
“那就是了。”项玄黄缓缓展开第一幅画卷。画卷上画的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男子一头短发一脸意气风发。相貌五官虽不能说刻画精微,但神采神韵倒是入木三分,特别是停在身后草坪上的那架飞行器以及挂在胸口处的三生环,一眼便能认出是绝对文明时代的自己......
小齐家凑上前来偎依在项玄黄身旁指着画上的男人说道:“姐姐说这时候的你最帅,头发短短的人也精神,那双眼睛别提多勾人,一眼就能把人看得神魂颠倒。”
“有这么神奇吗?”项玄黄呵呵一笑。
小齐家掰过他的脸上下打量着,“嗯......有点像,但二世卷更像些。”
小齐家说着,从他手上抽出淡黄色、背面写着“二世卷”的卷轴,“姐姐说这是你的第二世。那时候的你住在天堂,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和宽敞的大房子,但姐姐说你很不开心,经常愁眉苦脸,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忧郁很孤独......”
项玄黄默然点头,眼角不由得再次湿润起来。
“所以她很少看这张画,每次看也经常一个人躲着哭鼻子......但我最喜欢这张了,喜欢那些大房子,喜欢你身上穿的衣服。”
项玄黄一眼扫过画面,见画上的自己束发高冠宽衣博带,背景是亭台楼阁,卷轴的右上角还有“灵境”二字。
“灵境......”他暗暗叹息,“她没说错,那时候我很孤独,确实非常不开心。”
“三世卷呢......”小齐家卷起第二卷又拿过第三卷慢慢展开,“姐姐说这是你的第三世了,但我没看明白。”
项玄黄看了一眼说道:“第三卷是一组连环画,画的是我在一个小房间醒来,然后就来到地灵星......”
他一格一格往下看,一格一格解释着,但第三格开始,他又沉默了。
连环画里画的都是一些场景,画里自己的面目不甚清晰,但长发及腰,手上还拿着长枪,不是自己还有谁?
更最神奇的是,这多格连环画里不但画了他遇到纪少典,还把他荒原搏杀怪兽、湖畔降服不是和尚、武神王府击杀胡疯子甚至连收下安小嘉的事也一一记录下来。
“你姐姐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项玄黄掩卷长叹,“这一切都是真的,仿佛都是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一般,甚至有些细节连我这个当事人也未必记得那么清晰。”
“姐姐说她梦见的。”小齐家说道:“我问她画里那个女孩是谁,她说那人也是她。当时我就迷糊了,但想了想,那位姐姐和我姐姐一样漂亮,所以她是我另一个姐姐也不奇怪。只有一样东西是我现在还看不懂姐姐也说不知道的......”
小齐家说着,伸手指了指每一幅画上都有的三个小圆圈。
这三个小圆圈有时被安排在场景中,有时候出现在远离场景的高空,武神王府那一幕更是出现在他身后的屋檐上。
“开始时我以为是图一图二,但姐姐说不是,那只是她梦里见到的在天上飞的东西。”
“天上飞的?”这下项玄黄真皱眉头了。
“大哥哥也不知道?”小齐家抬起头一脸迷惑。
项玄黄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的齐妈妈从怀开掏出一物紧紧拽在手心说道:“几天前,那时我家小姐已经病得很厉害,她......我见她还拼命画着,便走进来请她多休息。但她说自己已经好不了了,如果您没来......还好您来了,小姐也算得到解脱。”
项玄黄盯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问道:“她有话想对我说?”
“小姐说,说要把这几幅画交给您,还说书桌上的《云笺七签》也要嘱咐您带上,还说......就算这辈子没遇见您,她也相信‘今生不可,来世可期’......”
说到这里,老妪哽咽到不行,连小齐家也陪着哭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