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孩子,父母是生命中的第一位。揣着那么多心事,扶遗有些压抑。
但没过多久,家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好似雨过天晴。
这几日夜里总是雷电交加,白天的柏油路上雨水汇成了小溪,扶遗光着脚踩水,时不时弯腰捡起来一颗漂亮的石子。
大伯母正勾毛线鞋子,老远看见扶遗挽起裤脚盯着水面,画面过于安静。
于是吼了一声,“诶!扶遗,当心脚被扎啊。”
扶遗闻言抬头,甜甜地笑。
“没事的伯母,我皮厚着呢。”
“哈哈哈,那你这还可以噢。昨天打雷有没有吓到你?”
“吓到了,雷声一响我房间里的灯就亮一下,我害怕被雷打。”
“乱说!”伯母笑着白了扶遗一眼。
“昨晚你三爷爷才叫被吓到了,他没养猪,吃不完的饭菜就倒在门口那小缸里,昨晚闪电在那缸里搅来搅去,要把他吓死了。”
“啊?真的啊!”扶遗惊得直起身子,脑海里已经有了硕大的紫色闪电在茅草屋前发泄自己怒火的场景,肯定亮得不开眼睛。
“是啊,听说隔壁观音桥路都断了,他们困在半路的人看见天上伸下来一只大手,把两座山的顶都调换了。”
大伯母讲得自己也有些害怕,住了嘴。
隔天,扶遗把这事绘声绘色地给李老师讲了一遍。
“老师你说这是真的假的?”
“不好说,你爸爸不是也见过球形闪电吗?”李老师割了一块玻璃当画板,这会儿正蹲在地上对着墨紫鸢尾花比划。
“昂,要打雷了他去关电闸,正伸手呢就看见电线上一坨盆那么大的闪电飘下来了,吓得他电闸都不敢关就跑了。”扶遗打了个冷颤。
“雷电无情人有情。”李老师把画递给她,扶遗还在喋喋不休。
“我三姑爷就是被雷打死的,他从干完农活回家在火塘边烤火,被雨淋湿的蓑衣还没烤干人就没了,当时我三姑就坐在旁边。”
李老师听得眉心紧蹙,半晌才十分惋惜地说道,“山区就是这点不好。”
扶遗点头表示赞同,低头仔细看画,感叹道,“老师你画得真好。”
“你没事也可以画,越画越好看。”李老师转身进到小小的宿舍,抽出一张画纸递给扶遗。
“老师,这哪面是正的。”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张翻来翻去,摸了又摸。
“你觉得哪面是正的那就是正的。”
“哈哈哈,好吧。”扶遗又觉得自己话有点密,开口道。
“老师我话很多,你会不会嫌我烦?”
李老师露出苦笑,闭着眼睛摇摇头。
“不烦。”
言不由衷的模样急得扶遗团团转,“啊!老师你肯定是骗我的!”
“哈哈哈哈。”李老师的恶乐趣得到满足,一时止不住笑。
是夜,一样的雷电交加,这回大伯母却遭了难。
彼时她正在床上数着今天的收入,圆圆的脸上堆满笑容。
“小卖部一百,加上炸金花的,我还是可以噢!”
把钱收好,关了灯美美躺下。
然而这电光火石间,她的肩膀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往肩膀看去,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着,反而让那东西贴着脖子疯狂逃窜到脸上。
大伯母惊叫一声,疯了似的从床上跳下来。
……
扶遗听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当时撑着打了电话给儿子,他开车带着针水来的时候我嘴唇已经紫了,整个人像筛糠一样抖起来,我以为我要死了。”
大伯母虚虚靠在沙发上,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空气齐刘海油腻地贴在头上。
“那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来探望的赵佳云也有些怕。
“现在好多了,昨晚痛惨了。要不是我儿子我估计真完了。”
她抬手指向床底。
“那雷公虫已经拿火钳捉了泡在玻璃瓶里,你们看,特别大。”
“我看看是咋回事。”
赵佳掩饰不住好奇,她蹲下身子,从床底慢慢挪出来一个大号输液瓶。红黑相间的蜈蚣几乎和瓶身一样长,巨大的蓝黑色头部泛着奇异的光,伸着的獠牙比身子还宽。
赵佳云伸出自己的大拇指比了比,一旁的扶遗看得龇牙咧嘴,生怕蜈蚣活过来,灵活地扭动身躯咬人。
天呐,她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再也不回来!
晚些日子,赵佳云便在房屋各处角落洒了杀虫剂和雄黄,不论有没有用,总之图个心安。
“妈妈,雷公虫是不是总在下雨天出来?”
“你外婆是这么说的,打雷时雷公虫会反光,雷公看见了就要劈他。”
“那这么说大伯母被咬还算好的?”扶遗有了比较。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