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到了后面很平静。
也没生什么幺蛾子。
更重要的是,也没人敢乱嚼舌根了,他们都被孔大少的凶残给吓怕了。
就连往年那些肯定要跟井百万扁嘴斗气的老对手们都难得安静如鸡,非要说话的话也是好听的话。
井百万从来没这么顺心过,脸上的笑容一直维持到结束还很嘚瑟。
一回到医院,井爸爸就小嘴叭叭的跟昏迷不醒的女儿唠叨,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完。
“薇薇啊,你找了个好男人啊,他心里有你,护着你呢,你没看见啊,小孔那会凶得很……”
巴拉巴拉个没完。
孔泫章原本要推门而进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碎碎念叨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薇薇啊,你快点醒来吧,你妈妈已经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以后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快点醒来吧,爸爸真的很想你。”
孔泫章推门的动作收了回来,慢慢靠在墙壁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该走了。
去找到她的解药。
临走前那一天,孔泫章让人买来了保加利亚玫瑰,很大一束,开得特别张扬灿烂,一如井大小姐的性格。
他将玫瑰插在花瓶里,摆弄了下,语气淡漠,“随便挑的,你不喜欢也将就一下,我不擅长送花。”
床上熟睡的人没有反应。
孔泫章靠近了两步,立在床前,低头看她。
距离她突然昏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因为有医生护士的精心护养,还有梁中医的每日针灸,井雨薇的脸色并不难看,很安静很漂亮,像是睡着了的洋娃娃。
他忽然说道:“你好像长胖了点。”
若是此刻井雨薇醒来,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气到跳起来。
可惜,她听不到。
孔泫章继续说下去。
“头发也乱七八糟了,睡变形了,好丑。
你的脸还圆了点,没有尖下巴了。
似乎还长了斑点,没有用面膜吧?起皮了。
嗯,你的衣服也很丑,时装周开了好几场了,你错过了,现在穿的真土。”
这每一句话都准确的扎在井大小姐的心口上,绝对是能分分钟炸毛的那种。
他说完了后,嗤笑了一声,很淡很淡的说道:“井大小姐,你睡得太久了,该醒来了。”
“咚咚。”
门被推开。
梁中医走了进来。
“咦,是小孔啊,你来了啊。”
“嗯,梁中医。”
梁老一如既往的背着自己的小药箱,穿着简朴的布衫,完全没有中医协会奠基人的架子。
他走进病房后,轻车熟路的开始准备扎针,这是梁中医每天的任务。
孔泫章本想站起来离开,生怕打扰老人家扎针。
“不用走,没事,在这里坐着就好,我刚刚看来的时候还看见看了你和这丫头说话是吗?”
他迟疑的嗯了一声。
“挺好的挺好的。多说点好,这是好事。”
梁老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一边双手很精准的在井雨薇的头顶上下针,刺激穴位。
孔泫章看着那长长的银针慢慢扎进脑袋里面,颇有些头皮发麻。
但不得不说,梁中医不愧是梁中医,年纪大了,但是手很稳,每一针都没误差。
“小伙子,怎么不说话了?多说说话,别停下来,多尴尬呀,显得我打扰了你们似的。”
“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老人家聊天啊!
“不是和我说。和丫头多聊聊,她能听见。”
“嗯……嗯?!”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什么?!她能听见?!”
梁中医见他这么激动,还以为他是高兴呢,笑呵呵的道:“她只是陷入了精神沉睡,不是死了,无法控制醒来,但感官还残留着,听力会是最敏感的,所以多和她说说话,可以刺激她醒来,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他艰难的从齿缝间挤出了一句话,“您没有说过。”
“不不,我肯定说过,哦对了,我告诉了井先生,他没告诉你吗?”
“……他没有。”
孔大少的心情都快炸裂了。
难怪井百万经常要跑来跟女儿碎碎念,他还以为这是他们井家的传统,都是话痨,没想到……她听得见!!
所以,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还有那天夜里,他喝了酒,突然出现说的话,她也听到了?!
见鬼!
“小伙子……小伙子!你怎么了这是?脸色那么难看,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他机械的要命,“不用了。”
“你还好吗?”
“……还好。”
梁中医觉得这小伙子有点奇奇怪怪,好像有点儿惊吓过度导致的离魂症。
等针灸结束后,梁中医收了针包,擦了擦汗水,道:“好了。”
“她的情况……还好吗?”
“目前还不错,只是……想要醒来,还是需要最后那一味药材。”
梁中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孔泫章低声道:“我们会找到的。”
“但愿早日找到,我会尝试用别的替代品看看能不能调配解药。”
“谢谢梁中医。”
“不用说谢。这是我该做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孩子……”
梁中医笑了起来,“小伙子很期待这个孩子是不是?”
在梁老的眼神注视下,他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一个新的生命到来不容易,你们能期待这个孩子,很幸运,我会尽力保住孩子和母亲,让你们不留遗憾。”
梁老自己孤苦了大半辈子,所以不希望这小伙子和小丫头也会这样。
等梁老离开后,孔泫章还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到脸上都扭曲了。
涌到唇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他垂下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反复几次,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耳朵尖竟有点红了。
孔大少难得羞耻了。
甚至眼睛都没直接落在她脸上。
脑子里想到了梁中医说的那句话,多和她说说话,她听得见……
井百万说的那些话,他自己胡乱扯的话,她都听得见。
他单手捂了捂脸,吐出了一口浊气,脸皮略微扭曲的吐出了一句话:
“你原来听得见啊……”
这一句话,复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