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色T恤的许卿站在街边，似在等人。
头顶的阳光干净淡雅，此时的北海已经入秋，就算是正午，也并不燠热。
“许卿，许卿！这里！”
远处的天桥上，夏菁伸出手，对着街边的许卿开口，辉煌的日光洒在她头顶。
像是镀了一层浅浅的银边。
昨晚，许卿像是发疯一样四处寻找那个叫做“小箐”的女人，结果一无所获。
不仅是家里。
她曾经存在过的地方都没有她的任何痕迹。
而隔壁的王阿姨也从不吃肉，是个素食主义者。
夏菁则在一年前与许卿成为情侣。
但作为交换生去临城待了半年，罗小虎依然是滑稽的家伙，并没有超越凡人的能力。
不过他确实很烦人。
“我看你就是做噩梦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罗小虎翻了个白眼：
“你俩都已经大半年没见面了，而且夏菁也刚从临城回来。不如想想去哪儿玩，好增进一下感情！”
许卿感觉眼前的两人像是隔了一层浓雾，让人捉摸不透。
可又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美好。
没有痛苦，没有怪物，没有死人，也不用害怕被吃掉。
原本悲哀恐惧中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喜悦，本是互相矛盾的心情。
却彼此重叠。
一旁的夏菁见许卿默不作声。
踱步了会儿，忽然开口：“最近市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送他去医院了？”
“他又没病。”夏菁摇摇头：“还不如让他放松一下。”
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之前他见到许卿的眼神，冷的像是一口幽深寒潭。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许卿”消失了。
“跟上，许卿！”
夏菁打断他的回忆，此刻她站在街边卖烤肠的摊位上。
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的光。
两人此刻竟真的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在小吃街逛起来。
“快来！”夏菁拽着许卿的胳膊：“哪个好吃？”
看着眼睛瞪的老大的夏菁。
许卿不由得笑了。
他很难想象，那个像是冰刀一样的女孩会因为街边的小摊如此乖顺。
“老板，来三根烤肠，多放辣，打包带走。”
两人来到一处小餐馆。
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下去，揭开窗纱，能够看见远处的江面。
渔船绿柳，令人心旷神怡。
顾不得许多，夏菁食指大动，原本还不觉得，坐下才发现整个人都饿瘪了。
“好吃！”
“这个是蟹壳黄，甜的是玫瑰豆沙，咸的是蟹粉葱油。”
“好。”
夏菁点头，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像是猫儿一样哼了哼。
看着眼前的夏菁，许卿没有说话，他感觉熟悉的生活去而复返。
他本来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人。
爱好普通，品味普通。
将来找个顾家的女人，一起逛逛超市商场，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打折鸡蛋。
日子就是平凡，然后老死。
“你怎么了？”
许卿愣了愣，才发现自己一直死死盯着夏菁。
“没什么。”许卿低头吃面：“我只是觉得眼前的生活太美好了，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可我觉得很普通啊。”夏菁笑，将之前买的烤肠塞了一根给许卿：“一般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么。”
“普通，就是普通才好……”
就在这时。
许卿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
嗡嗡作响。
他恍惚间又来到了那个死寂的空间，周围的空气潮湿温热。
身后是沸腾的血海。
大片的红色映入眼帘，绛红，朱红，粉红，暗红，在天空与地面渲染。
鲜艳的色彩绘制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图景。
一地的血与火中，行走着三道熟悉的影子，他们的身体支离破碎。
越往前走，尸体越多。
里面有许卿能够叫得出名字的熟人，也有只见过几次面的邻居。
随后三道身影崩塌了。
融化在血水里，红的极端彻底，耀目猩红！！
许卿忽然觉得很难过，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整个世界都没有人能明白你。
黑暗里传来女孩的哭声，许卿低头，脚边的尸体在对自己说话。
“在我彻底消失前，我要问你一件事。”尸体嘴唇嚅动，她抬起头：
“忘记了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没有痛苦了？”
“……”
许卿扑通跪倒在血水里，随后起身捂着耳朵发疯的跑，所过之处溅起半米高的猩红。
可那种悲伤却缠住了他的灵魂。
三人的尸体上蹿起黑红色的火焰，头顶是倒悬的火海，脚下的鲜血蒸发出腥味。
随后许卿终于跑不动了，视线一黑，沉入了漆黑幽暗的海底。
“醒醒！”
坐在对面的夏菁摇晃着许卿的胳膊，许卿睁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哭了。
泪水无法抑制的流下来，他却找不到原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的眼底掠过一丝起伏，她走到许卿面前，伸手搂住了她的脖颈。
因为比许卿矮一些，所以不得不踮起脚，两人就这么相拥，也不说话。
夏菁能够感觉到许卿在颤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小孩，惊惶又无助。
周围的食客见怪不怪。
“能把你的手拿开吗……”夏菁睁开眼，吓了许卿一跳。
“你胳膊压着我胸了。”
一旁端着面的老板怔了怔，随后发出爽朗的笑声……
…………
下午，民航小区。
夕阳的光辉在小区玻璃镀上一层耀眼的金红，但许卿脸色苍白。
只因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两人吃过午饭开始在小吃街闲逛，而夏菁穿着高跟鞋，于是就把脚崴了。
许卿浑身湿透。
女孩饱满的胸脯压在背上，两人肌肤紧贴着，又因为汗水黏在一起。
有些痒。
“你是不是还挺享受的？”夏菁冷笑。
“如果你现在能自己走，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你那点心思真的不难猜。”夏菁翻了翻白眼，余光扫到一旁的便利店：“我要吃雪糕。”
“……”许卿撇撇嘴：“你刚刚怎么不说，现在都上楼了！你知道我背着你……”
“你这是嫌我胖？”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待会儿你走了我也没办法自己下楼啊，而且我现在身上都是汗，难受得要死。”
许卿见到她脖子上的发丝因为汗水粘在一处，黑与红一片，看起来狼狈不堪。
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背着她下楼，同时埋怨开发商为什么不装电梯。
“你戳到我鼻子了。”
“可我这头也不能三百六十五度转啊。”许卿帮夏菁买了根冰棍，替她举着。
“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夏菁忽然问。
“我有什么可不满的。”许卿抬头：“邻居和睦，身体健康，有吃有喝。如果是以前，我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你为什么总想着要逃出去呢……”
许卿转过头，却发现对方的表情阴沉严肃，眼神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