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铜站在一处山坡上,手持透镜,向远处张望着。
这种透镜是工部下辖的制器监匠人们最新特制的,可以看到极遥远处的情况,因此很快被装备到军中,探子们往往用它来寻找蛛丝马迹。
昨日,他奉命带人出城,沿着河谷前行,寻找匪军的踪迹,但是一路都没有任何足迹,好像这三千人的大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应该啊……”他默默估计着距离,“按时间来看,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才是,难道是我选的方向有误?”
他有些头疼了。
他将透镜小心地收入怀里,而后上马,慢慢沿着河道继续向前搜索。
对方是三千人的大军,这么多的人,水源补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么,对方肯定只能沿着河道走,而不会远离。
他们是匪军,是流寇,没有像官军那样的后勤,那么他们绝对离不开水源。
他们也没有骑兵,三千人的步卒,肯定走不快。
他一边走,一边想,还是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有问题。
可是,大军去哪了呢?
他陷入了纠结。
这时,一驾驴车从他面前缓缓经过。
驴车前头坐着一个面貌颇为青涩的青年在赶车,后面坐着一个戴着笠帽的中年男人。
“老乡!”他叫住了两人。
马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中年男人回过头来,笑着问道:“军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是哪里人?”
“回军爷的话,小老儿和儿子都是附近种地的村民。”
“小老儿……您今年高寿?”
“小老儿出生的时候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嘞,今年快五十了。”
“这可看不出来啊……”陆铜笑道,“老汉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呢。”
“军爷可真是说笑了,”老汉开怀大笑道,“军爷叫住老汉,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就想问一下,你们既然在这边住,最近可有见到什么生人,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
驴车上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老汉说道:“生人么……小老儿倒是没有看到,但是在夜里的时候听到村子外面有连续的响声,像是有很多人一起走路,噼里啪啦的,村子里的狗叫了一夜嘞!”
“哦?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男人指向远方,“就是那边!”
“什么时候过去的?”
“就昨天夜里嘞!”
“驾!”
陆铜一催马匹,往老汉手指的方向去了。
过了一刻钟后。
“不对!”陆铜一停马匹,“那个老汉不对!”
“他说得不是关中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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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
姜阳站在案桌前,盯着眼前的行军地图。
敌军究竟会向哪里逃窜呢?
关中之地,四面都是大山,一旦被匪军逃进了深山里,那就难办了呀!
田英走进了大门,“将军,你找我?”
“嗯。”姜阳转头说道,“田大哥,我需要你为我去办一件事。”
“请将军吩咐!”
“好!”姜阳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田英,而后附耳说了几句。
“啊?将军,我……”
“此事务必保密,”姜阳脸色严肃说道,“执行军令!”
“是!”田英朝他行了一个军礼,而后退下了。
田英走后,过了两刻钟,外面传来了声音。
“报!将军,有探子回来了!”
“好!让他过来!”姜阳在案桌边转过头来,而后大喜说道。
片刻后,一个身形瘦小似猴般的兵士穿甲进堂。
“属下陆铜参见将军。”
“无须多礼,”姜阳摆手道,“军情紧急,咱们能不能抓到这群匪军,立下头功,可就要看你的了!快说说你的情况!”
看着姜阳一脸期待的眼神,陆铜不由得也开始兴奋起来了。
“是!”
当下,陆铜也不客套,直接走到案桌前,说了自己是如何被人蒙骗,后来又是如何醒悟,最后又是如何根据驴蹄印摸到了敌军的踪迹的事。
“很好!”姜阳一脸欣喜,“那你看到的他们的位置在哪?”
陆铜指着行军地图上的某处说道:“属下于今日辰时在这里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姜阳定睛看去。
“于京沟……”
姜阳仔细看着周围的地形分布,这里离焦岱县不远,既可向西去西川郡,又能向南进入小川山,如果敌军进入山林,那可就难追了!
“还跑不跑得动?”姜阳转头问他。
“将军有令,属下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好!”姜阳开怀大笑,“是个汉子!”
“传令!”他撩开门帘,走出大门,大声喝喊!
“命令!骑兵甲字旅和乙字旅做好准备,马上鞍,人披甲,一人三骑,一个时辰后城门外集合,快!”
“是!”有传令兵飞快去传令了。
院子里顿时忙作一团。
一个时辰后。
亲兵将马绳交到了姜阳的手里。
姜阳跨马而立。
赤虎兴奋地打起了响鼻。
“将军,”董顺翔走了过来,“还是我去吧,您现在是坐镇中军的将军,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法和大将军交待呀!”
姜阳摇了摇头,说道:“你学得不是骑兵,这军中,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
“唉,这节骨眼的,也不知道田英去哪了,真是……”
“他另有军务,是我派他出去的,我……”
两人正在争执间,只见刘雄和齐虎急匆匆赶了过来,刘雄立于马下,气冲冲说道:“将军这是要去哪?”
姜阳按捺住性子说道:“探子探得了敌军的踪迹,本将正要率兵前去平匪!”
“将军要平匪末将不反对,”刘雄大声说道,“但是只带一千骑兵,是不是太过自大了呢?”
“兵贵神速!”姜阳说道,“如果等着步兵一起走,敌军早就没影了。”
“这样吧!我自率一千骑兵赶过去,三千步兵留在此处,盯住四周,防止敌军反扑,董顺翔率领余下两千作为后军开拔。”
他从怀中拿出地图,交在了董顺翔手里。
“不行!这太冒险了!”刘雄高声说道,“你是主帅,这天下哪有主帅上战场的道理?襄侯难道没有教过你么?”
“若是襄侯在,绝不至于此!“
姜阳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我是我,我师父是我师父,这天下,不是只有我师父这一位武将,一种兵法!我是主帅,不行军令者,即刻解职,送回长安!”
“执行军令!”
“是!”
大军开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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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岱城外,一处小湖边。
湖畔是四季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周围还有一大片花田,都是或粉或红嫩嫩的一片,此时正是入夏,湖边里立着翠绿的莲蓬,红绿搭配之下,煞是好看。
这里是极好的取景地,每年盛夏,乞巧节的时候,焦岱城里都会有大量的少男少女们来此游会,这是焦岱城,乃至附近十里八乡的一次盛会了,
一只大脚霎时间从花田里踏过,留下了第一只泥脚印,而他的身后,大群的兵士压了上来,将整处花田踩得泥泞不堪,成了泥地。
“将军!”后面跟上来一个长相凶恶,穿着校尉服的壮汉。
“什么事?”
“弟兄们都连着走了一天一夜了,急行军了这么久,总算离了蓝田县,如今岱山也是近在眼前,看得到了,不如我们休整一番吧?”
符令还未说话,旁边的副将忍不住开口道:“不就是急行军了一天么,我们之前被官军围堵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急行军个几天的?再说,这附近便是焦岱城,哪有地方给你休整?”
“那……那不如我们就把这焦岱城打下来吧?”壮汉试探着询问道,“反正此地也没有什么驻军,要不了半天功夫,马上就要进山了,兄弟们最后乐呵一次。”
“糊涂!”副将呵斥道,“官军只是尚未找到我们的行踪,离我们近得很,他们还有骑兵,一旦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他们马上就能追上我们,到时我们怎么办?”
“这……这……不会吧?”壮汉说道,“哪有这么快的……”
副将怒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无妨,也不是不可以……”
“将军!”
符令摆了摆手,而后看了看周围长得正壮的松柏,说道:“那就都砍了吧,做攻城车用!”
“是!”壮汉一脸兴奋地去传令了
“将军!”副将说道,“难道您就不担心……”
符令指着远处的那群兵士,问道:“你看他们像是什么?”
“什么?”副将扭头看过去,看着兵士们兴奋而又疲累的脸。
“像赌徒啊!”符令感叹,“这样的表情,充满着贪婪、欲望和渴望,是世间最丑恶的东西,多么美好的人啊,他们只用去满足,无法抑制的。”
“将军……”
副将的神情充满着担心。
符奇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而后问道:“我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办好了么?”
“已经按将军的意思,末将都办好了,信使在今天早晨已经出发了。”
“好!那我们就准备一下,好好地准备一下……”
他的眼神这时紧紧盯着远处的那座安宁的小城,它坐落在山前,一条小河穿城而过,不远处升起了几道炊烟,白色的烟雾随风飘了过来。
“真好啊,是不是?”他扭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