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姜氏府邸,另一处房间。
“跟我回去!”母亲的脸色差极了。
“我不!“女孩的样子同样决绝,“母亲,您不是说华儿的婚事可以由自己做主么,您……您为什么就不能同意呢?”
“同意什么?”赵清蕊说道,“你没看到他是如何当众作践你的么?这样的人,你让母亲怎么同意你嫁??”
“他……他不是这样的,母亲你误会了,”女孩有心替情郎解释,“此事,此事是我不对在先,是我不好,把她逼急了,母亲你不要怪他,他对女儿是真心的,我们一起在佛像前发过誓,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不他嫁,母亲你不许,佛祖也不会答应的!”
“你!”母亲顿时气急,眼前的女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了,竟是为了跟那个小子在一起,连佛祖都搬出来了。
“那……那就让佛祖一道雷劈死我这个做娘的好了!”她也拿出了当年闺中时的那股子执拗劲,此时,母女俩的神情竟是一模一样了。
两人都是顶着气,默不作声,只是一昧地盯着对方。
终于,还是赵清蕊先败下阵来。
她想起年少时父亲劝她嫁人的场景了,也是这般闹得不可开交。
但这怎么能一样呢,自己那时是不想嫁,她这是偏要嫁!自古以来,哪有女子这样上赶着的!
但……但她嫁过来时确实过得很好,翼哥哥确实是个可托付的,父亲他并没有看错人。
那他呢?那个姜氏的小子会是个可托付的么?
她没有父亲那般的本事,吃不准,心里没底极了。
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
她心底一阵叹惜。
“你……我们先回家……”她竟是在央求女儿了,“总得先让为娘打听打听你这个情郎是个什么货色吧……”
“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娘又不是没有见过,阿娘先前不还是跟华儿说他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时候让阿娘想起了父亲么?”
“他……他怎么能跟你父亲比?他……”赵清蕊气急,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翼哥哥,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可她的这个主意,真的是对的么?
“那……那这样好了,咱们先回家,你总不能一直在这住下了吧?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在这事上主动的,咱们先回去,看你那个情郎下一步怎么做,他要真是非你不可,带着姜氏来上门提亲了,那我也认了。”
“母亲你不会是想骗女儿回家关我禁闭吧?”
女儿太早熟了也不好啊……赵清蕊心里暗暗叫苦。
“母亲对着佛像起誓,绝不会如此!”赵清蕊指着旁边墙上挂着的佛画像。
“好!那华儿跟你回去!”
母亲信佛极为虔诚,绝不会拿佛像开玩笑的。
赵清蕊忍不住松了口气。
“那母亲您先等一下,”女孩迟疑叹道,容女儿先去和他说一声,不然他又该不高兴了。”
赵清蕊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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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黄昏,姜府,姜氏祠堂。
祖母一个人跪在这里,四周安静极了,没有一个活人。
“母亲!”门外有人在敲门。
“是安民么?”老妇人淡淡说道,“客人们都走了?”
姜安民推开门,也跪在母亲的旁边。
“走了,儿子来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在收拾厅堂了,今日虽然累,但是姜氏已经好多年没这么热闹了,下人们虽然都快累瘫了,但还是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觉得日子有盼头了,儿子自作主,让财叔列单子,按往年的例份,每个人都有赏!”
母亲点了点头,欣慰说道:“你这事做得妥当,他们大都是家生子,不是的,这些年相处下来,也是亲如家人了,他们都是好孩子,平日里纵使管得严些,此时却不能吝惜封赏,不能寒了孩子们的心……这样吧,按往年里最高的例份出,就走我的帐吧,让他们也沾沾我姜氏重兴的喜气!”
“这不行的……”姜安民回道,“哪能动母亲的体己钱,这不是在打儿子的脸么?父亲要是在世,也绝不会答应的!”
“你这孩子……”祖母说道,“我老了,这些钱财都是身外物,又有什么用?姜氏这些年还是我在当家,账上有多少钱我还不清楚么?吃了这么些年的老底,如今还能剩多少?咱们家还只是刚有了些好起来的苗头,以后多得是用钱的地方,这个时候更要计算着花的。”
“母亲……”姜安民有些哽咽,拜伏道,“儿子无地自容了。”
“儿啊……”祖母流着泪,“母亲这辈子算是对得起你父亲了,死了去下面见他,也是敢说一说的!只是为了家族,苦了你了,去做人家的赘婿,这辈子母亲无法报答,只能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来还今生的债了!”
“母亲不要这么说!儿……儿与柔妹是极好的,如果不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和她此生是绝不可能的,可天意如此……”姜安民流泪说道,“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可儿子真有些庆幸……”
“……庆幸家族当年出了事,不然如何能让我此生遇到这样好的姑娘呢!”
“命啊……都是命啊!”老妇人连连感叹。
“我遇到柔妹自然是天命,家族遭此横祸也许也是命,但……”姜安民这里露出仇恨的样子,“但当年韦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夺我族产业,害我族几乎沦落!”
“此仇儿绝不会忘!”
“母亲,我们一定要把产业都夺回来!”
“好!”母亲说道,“我正要和你商议此事!”
“跟我来……”
两人起身,姜安民跟着母亲来到了她的院子,两人进了房内里间的佛堂,两人一齐将佛像移开,祖母揭开地上的毛毡,地上竟是有一扇门。
姜安民也丝毫不惊讶,他打开门,跟着母亲进了密室,母亲燃了个火折子,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了一个略宽的房间,随后点上四周的烛火,原本黑暗的密室瞬间亮堂了起来,里面摆放着几张案桌,上面摆放着一摞摞的书册,几乎都是一人高了,姜安民疑惑着翻了翻,竟全是账本。
“母亲,儿子许久都没来这了,这些是什么?”他有些诧异,上面的内容让他极为不理解。
“这是物价簿,长安两市近六十年的物价簿,都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