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领着姜阳上了一辆皇家的马车,径直朝着城外去了。
“公公,陛下这是?”姜阳有些奇怪。
“陛下不让奴多说,冠军侯等到了就知道了。”
“是!劳烦公公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冠军侯,到了!”
姜阳听了,便下了马车,向前望去,竟是一座马场,四处都安放着火把,将整座马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冠军侯,陛下就在里面,您请吧!”小黄门朝他施了一礼,“奴还要回宫,先行离去了。”
“公公请!”
姜阳看着对方驾马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朝着马场内走去。
马场内空无一人,但只有一条笔直向前的道,倒是好走得很。
他约莫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只觉得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极宽广的草场,像是真的置身在草原中一般。
草场的各处,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矫健马匹,或独自低头吃草,或三五成群互相厮磨。
但是依然没有人影。
“陛下!”他喊了一声,“臣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在草场中飘荡了很久。
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再度高声喊了一声,“陛下,臣来了!”
这时,只听见一声熟悉的马嘶声,一匹健硕如龙,通体赤红的军马从一处通道之中飞奔而出!
所过之处,万马低头!
和当初姜阳看见赤虎的时候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马儿似乎有灵性般,竟直接朝他跑了过来,停在了姜阳的身边,用头蹭他的脸。
“赤虎,赤虎,你又活过来了么?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豆大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滚了下来,他一把抱住了马儿的颈脖使劲蹭,“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马儿愉快地打了一个响鼻。
“冠军侯!”陛下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朕送你的马,如何?”
“朕说过,朕欠你一条命,就一定会还你!”此时帝皇的脸上满是得意。
“朕可是命人找了好久,这才找到一匹和赤虎一模一样的汗血马啊!”
“臣谢过陛下隆恩,此生此世,无以为报!”姜阳纳头便拜。
“不必如此!”张殷扶他起身,而后感慨说道,“朕赐你冠军侯的时候,你都没有如此失态,如今为了一匹马,却让朕受了你如此大礼,难道朕的一个侯爵,在你心里,竟还比不过一匹马么?”
姜阳激动答道:“陛下赐给臣的不仅是一匹马,而是兄弟,臣的生死兄弟!”
“好哇!”皇帝大笑起来,而后说道,“朕赐你此马,对你也是有一番期望的。”
这时他负身而立,眺望着远方,“朕年幼时有三恨:一恨不能高坐堂,手握天下;二恨不能手搂腰,美人迟暮;三恨不能亲跨马,征服蛮族!”
“如今前两恨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只有这第三恨,朕怕是此生再没有机会了,”他感慨着回过头来,拍了拍姜阳的肩膀,“朕要你学霍青,再封狼居胥!”
“好!”姜阳高声答道,“陛下要臣封,那臣就封,将来刻石记功的时候臣把陛下的名字也刻上去,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好啊!”帝皇的心中此时也是一片豪迈,“朕等着那一天!”
“来,上马试试如何?”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是!”
姜阳提步上马,跨马而立,高声喝道:“来,赤虎,我们走!”
马儿一声长嘶,带着他在马场里飞驰起来。
少年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另一边,张殷微笑着负手而立。
“陛下!”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亦双手负立,缓步走上前来。
“哦?皇叔,你终于来了,”皇帝这时遥指前面纵马飞驰的少年背影,“你看如何?”
“是个天生的骑将啊!”张须子感叹。
“哦?何以见得?”帝皇饶有兴致地问他。
“这可以从骑马的姿势时看到,”张须子答道,“臣看过陛下骑马,是把整个身子压在马身上,与马不协调,只会让马痛苦不堪,但此子骑马,犹如长在马背上,与马同呼吸共命运,只会让马欢喜!这样的人,是项霍一般的人物啊!”
帝皇哈哈大笑,说道:“朕果然没有看错!”
“那既然如此,皇叔,朕让你考虑的事,你考虑好了么?”帝皇微笑着看向他。
张须子叹了一口气, 说道:“臣与此子兵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是做师徒呢?但是陛下硬要强求,臣亦无法,这样吧,臣准备过段日子,便在京城中办一场文武试,公开收徒,让他来参加,如果他能取胜,臣会给他一个机会的。”
“非要如此复杂么?”帝皇有些不满。
“恕臣直言,”张须子说道,“陛下对此子的期望是什么呢?”
“只想让臣教给他一些兵道?还是希望他能继承我的衣钵?”
“自然是想让皇叔为我再造一位社稷之臣、绝代良将!”
“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的威望还不够,远远不够。如果陛下愿意为他将来计,让他以后接臣的位子时少些阻力,那就必须在此时让他能服众,如此,便不能由陛下直接下旨让臣收徒,而要公开招录,给他一个舞台,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舞台!这样,才算是公平,将来让他出征时,才能少些质疑。”
“当年霍青初出茅庐,武帝便让他独领一军,朝臣中的非议之声,即使到了他后来功名盖世之时,也没有完全停止啊!”张须子说道,“以此子目前的心性,可以做到对这些坦然待之么?”
“如果不能,他能在这样的压力下成功达到陛下的期望么?”
“请陛下明鉴!”
张殷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决定。
“皇叔此言说得有理,那此事……”他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少年一眼,“就交给皇叔自己处置吧。”
“希望皇叔不要让朕失望啊!”
“臣谨遵谕旨。”
张殷离开了。
姜阳骑了几圈,突然发现马场中已经没有了陛下的身影,在他原来站的那个位置,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在朝他微笑。
“你过来!”中年男子在叫他。
他看了男人一眼,随即下了马,走到了他面前,抱拳说道:“见过襄侯阁下!”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了。
张须子说道:“小子,想必你已经听说过我的名字了。”
“是!”姜阳点头。
“也听说过陛下想让我收你为徒?”
“是!”姜阳又点头。
“我刚才回绝了!”
姜阳讶异地抬起头,直视着他,脸上带着些怒气,问道:“为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道,“只够教一个徒弟。”
“那他就必须是最好的。”中年人面带微笑。
“我就是最好的!”少年这话说得极为认真。
“不一定吧……”张须子微笑着看向他。
“至少比襄侯阁下之前夸有宗师气度的那个银样腊枪头要好!”少年指的是他之前夸韦承宗的那件事,讥讽他不识货。
他也没有生气,而是依然微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比他强,总要比过了才知道。”
“那就比比,我胜给你看!”姜阳的眼里满是自傲,“那样的,我可以打一百个!”
“只比武也不行,将军不是要上阵杀敌的,你参过军,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他说道,“这样吧,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在京城办一次文武试,只要是在京城的,就都可以来参加,一共三场,分别考察你们的武艺、策论和实战,如何?敢不敢应战?”
“还要考策论?”姜阳心里有些没底。
“怎么?怕了?”
“怎么会!”姜阳反驳道,“来就来,我胜给你看!”
“全天下有资格做你徒弟的人,非我莫属!”
“好!那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张须子微笑着离开了。
“果然是少年热血啊……”他在心里暗自感叹,“还真好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