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天空如同盖上了一块幕布,零星点缀着几点星星。
慧能从地上爬了出来,向后看了一眼寺院高墙,快步走了出去,此时夜色昏暗,街道上行人稀少,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宵禁了,于是他越发加快了步伐,而后停在某个临街的药铺前,敲了几下门,而后门开,一个人探出头来,而后一愣,耳语了几句,便把来人拉进了店铺之中,而后朝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这才关上了店门。
郅都隐藏在黑暗中,小声问道:“这家店是谁的产业?”
可是旁边几个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没说话。
郅都挑了挑眉,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在问话!”
“是……是,大人,”朱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座平安药坊的情况,属下知道些内情,它表面上是属于一个叫汉名叫‘赵桓’的北海商人,此人来历不明,但三年前突然出现在长安,以巨资购下了几座药店,主要经营转运售卖来自北海的名贵药材,因为药材质优价廉,为人又极善钻营,很快便垄断了整个长安的人参、鹿茸市场……”
朱标还没说完,便被郅都打断了,说道:“说吧,他背后的靠山是谁?”
“大……大人怎么知道?”朱标一脸惊骇。
“这不是明摆的事?垄断了长安的名贵药材市场,这可不是一句会做人、药材好就能摆平的。”
“是……是,”朱标犹豫再三,最后才极为小心谨慎地说道,“根据坊间的传闻,这店其实是,太子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而后看着郅都的表情从惊讶到恢复平静,而后沉声思索。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还是按原定计划执行么?”朱标小声问道。
“不行!”郅都首先否决了这个提议。
如果是他以前初出茅庐,也许会这样,但这些年办案下来,早就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黑白分明”的。如果此时他们冲进去,倒是可以人赃俱获,但是可能最终牵连出太子,在不知道陛下态度的前提下,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他自己死倒罢了,可不能连累这些天跟着自己劳心劳力的兄弟们。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差役们也都暗自松了口气。
“那我们怎么办?”朱标看着那边或明或暗的灯火,有些担忧,他们必须在人出来之前决定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郅都先是长舒了口气,而后吩咐道:“朱标,这样,你去裴大人和朱壮那边,让他们去先前那人出来的那个点蹲伏,看到人回来,直接拿下,拿布堵住他的嘴,再绑起来,敲晕,依旧秘密关押起来,决不允许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可明白?”
“是!”朱标接令,而后闪身走了。
这时,郅都看着剩下的差役,郑重说道:“记得,今晚的事,谁都不要说!不然,杀身之祸就在眼前,可明白?”
“是!”几人沉声点头。
“好……”郅都说道,“现在,我们要为裴大人他们回去布置拖延时间,萧末,你带着差役们围住药坊各处,等我消息。吕彪,你跟着我去药坊。”
“是!”
“是……啊?头儿,进药店,那不是……”吕彪一脸好奇。
“对,我们就是要玩一出……”郅都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打草惊蛇!”
“是!”
差役们听了吩咐,各自行动去了,吕彪跟在郅都身后,走向药坊,却见郅都对吕彪小声说道:“待会进去之后,你不要说话,就守在门口,然后看我眼色,你就出去,让萧末他们放开一个口子,明白么?”
“是!”吕彪老实点头。
“很好……”
这时,郅都走进药坊,叩响了门。
“谁呀!快宵禁了,不接客了……”里面传来了喊声。
“大理寺的,快开门!”郅都高声道。
接着,里面安静了片刻,而后听到了一声不太正常的喊声:“好的,差爷请稍等,我这睡下了,等我穿衣起来开门。”
而后等了好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拉开,却是一个衣衫不整,正在系扣子的中年富态男子,一边赔笑,一边说道:“不知差爷有什么吩咐?”
郅都却不接话,而是冷声道:“不请我们进去么?”
“是了……是了,”富态男子一拍脑袋,将两人让了进来,“瞧我这脑子,两位差爷请进!”
郅都正常走了进去,吕彪则是依令靠在了门口。
富态男子看了吕彪一眼,而后听到郅都喊他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啊……回大人,小人叫赵信。”
“是药坊的老板?”
“不,不是。”赵信答道,“我们阿爷叫‘赵桓’,原是北海人,和贵寺许昱大人私交很好,也是好友。”
郅都冷哼了一声,喝道:“答话便答话,沾什么亲,带什么故?要是你犯了事,却是算谁的?”
“哎哟,冤枉啊,大人,小店一直奉公守法,从未做过违法之事,请大人明察!”
“查?”郅都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是要查的!”
“去,把你们店所有的药材,都拿出来,分批包好,让我检查一番!”
“这……所有药材?赵信不由得叫苦道,“大人,我们家的药材,少说也有上百种,一样一样看,怕是看到天亮也看不完呀!”
“少废话!”郅都喝斥道,“你当我愿意来你这破地方看药材?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寺里的大人吃了你们的药,坏了肚子,要我前来调查,还不快去!”
“是……是!”赵信赶忙去拿药。
片刻后,赵信一样一样地把药材用牛皮纸包好,送到郅都面前,郅都则挑挑捡捡,装模作样地细细查看起来,过了片刻,听到了外面宣布宵禁的敲锣声,郅都不经意间回头,朝着站在门口的吕彪示意了一下眼色。
吕彪随即会意,等了一会儿,这才来到郅都面前道:“大人,内急!”
郅都随即横了他一眼,喝道:“懒人屎尿多,快去快回!”
“是!”
吕彪去了片刻,而后回来了,一脸神清气爽,说道:“大人,内急解决了!”
郅都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点事也要向我汇报?”
“大人,您说的,凡事无大小,都要向您汇报呀!”
“这么说还得怪我了?”郅都假意喝道,“一边待着去。”
“是!”吕彪重新在门口站好。“
再等了好一会儿,郅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说道:“今日就先查到这了,这些东西你都给我保管好,我随时都要回来查验的,可明白?”
“是……是!”赵信一脸笑意,自以为理解了郅都的意思,以为对方不过是囿于长官命令才来的,做些场面给人看。
“两位差爷慢走!”
郅都不耐烦地“嗯嗯”了两声,随即带着吕彪走出了店门,转过了街角,却见萧末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人逃走?”
萧末回道:“禀大人,兄弟们不敢靠得太近,但是确实有一个兄弟听到了些异响,装着没有在意,想必应该逃走了吧。”
“很好……”郅都点头,说道:“走,咱们回去,看看裴行大人他们那边得手了没有。”
说完,郅都便带人不紧不慢地往寒山寺赶去,正好在半路看到了几辆马车。
马车停在他们面前,裴行掀开布帘,说道:“上来!”
郅都点头,吩咐随行的差役去后面几辆马车,他上了马车,却见一个僧人被罩住了头,已晕了过去,浑身上下被五花大绑。
“得手了?”郅都问道,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声音中带着些欣喜。
裴行点头。
“好啊!”郅都喜不自胜,而后说道,“咱们天亮了就进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