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继续给他揉着头上的穴道。
男人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
“陛下……”她的声音里似乎充满着绵密的爱意。
张殷哼哼着答应。
程宜箐一边给他揉着头上的穴道,一边轻启朱唇,开口道:“裴公那边递过来北地的奏报,说的是最近北地剿匪的军情。”
“战况如何?”皇帝闭眼询问。
“圣明无过陛下,此次五路大军尽出,均是按陛下定下的策略行进,目前,北原军已经控制了漠子口,关闭了匪军向北逃窜的退路,五原军和榆林军已经封锁了燕连山脉左右的豁口,其中,榆林军还和贼匪交上了手,匪军不敌,留下数千具尸体便退了。”
“而后其先锋军又在骆驼谷与晋阳郡的长怀军交上了手,也不敌,被长怀军一支骑兵旅便击溃了,目前,长怀军正在向前行军寻找匪军主力决战,战报是十二日前写的,此时长怀军想必还在行进途中吧!”
“好啊……好……好……”张殷连说了三个“好”字,但语气仍是那样古井无波,让人听不出喜怒,“和朕设想得差不多,但打成这样,却是意外地大好,看来榆林军的孟襄和长怀军的慕容德还有些本事,给了朕一个惊喜呀……”
“是……陛下慧眼如炬,谋划于高殿之上,决胜于千里之外。”妇人依旧给他按着头部,满是小心谨慎的样子。
张殷对此却不置可否,闭着眼睛又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消息么?”
程宜箐思索着说道:“却是有的,长怀军和榆林军的奏报中提到,匪军里有很多都是蛮族人,还都是训练有素的蛮族兵士。”
“哼!”张殷冷笑道,“朕便知是突孙通搞的鬼,北地境内,哪里突然能冒出这样厉害的一支盗匪军来?可要是蛮族暗里资助的,那便不同了。”
“竟是如此?可他们如何能悄悄运进来这样一支军队,令人难安呀……”程宜箐柔声问道,“可要派军使去前线探探情况?”
“看来内里有些蛀虫是要清一清了,”张殷冷笑一声,随后无奈道,“算了……大战在即,不可顾此失彼,军使就先不派了,闹大了不好办。”
“陛下圣明!”程宜箐说道,“如此,臣妾该如何回复裴公呢?”
张殷闭眼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回复裴俭,八百里快马加鞭传令慕容德,让他快速行军,一旦确定敌军主力位置,务必尽快击溃敌匪,战后把蛮族俘虏递解到长安,送往大理寺,交付大理寺卿!”
“如此,臣妾便依陛下的意思回复裴公了。”妇人轻轻托起男人的脖颈托起又放下,旁边的宦者又准备接替过来。
“下去吧,换一个。”张殷面无表情。
“是……”小宦者一愣,随即躬身行礼,朝殿外默默退去了,不过片刻,殿外又新进了一个小宦者,正与接过批文的小黄门擦肩而过,两人都是弯腰低头,眼睛始终看着地上。
小黄门一路向前小跑着,来到了集贤殿,将皇后娘娘朱批后的批文呈送给正在此地值班的中书令裴俭。
裴俭接过批文,揭开封泥,看到了洁白无瑕的纸张上由娟秀的小楷书写的批文。
“公公辛苦……”他看着眼前的小黄门,问道,“这份奏表陛下可曾看过?”
小黄门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谨慎答道:“不曾看过,但皇后娘娘说给陛下听了。”
“如此,皇后娘娘可曾讲到蛮族兵士的事?”裴俭又问。
“讲过。”小黄门回答。
“陛下是如何回复的?”
“这……”小黄门露出为难的样子,看着四周。
裴俭随即了然,屏退了左右,房间内只剩了两人。
“公公且说……”
小黄门随即顿了顿,然后说道:“陛下说,蛮族兵士入境的事他已经猜到了,让大人发文命令慕容德将军快速击溃敌军,抓些俘虏回来,皇后娘娘说便依陛下的意思回复裴公。”
小黄门说的话与奏表中的批文意思一致,可此事关系甚大,陛下如何轻描淡写地就揭过了呢,还是说另有布置?裴俭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多谢公公!”他习惯性地递上了一枚银锭子,却被小黄门婉拒了。
“小人在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能说的话又能说多少,心里是有杆秤的,这是干爹教给我的道理。刚才为难,也是怕军情外传,非是要说些什么不能让大人知道的事,裴公此礼,小人无功不受禄。”
裴俭有些讶异,随后看向窗外,也并无什么人影异常,不像是有人在偷听的样子,但对方不要,他也不会强求,便接了一句道:“公公高义!”
“不敢当大人如此谬赞!”
在裴俭惊讶的脸色中,小黄门退出了集贤殿。
他刚走出殿外,便急匆匆寻了一处茅房,关了门,躲在门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
“北地细作已露,速报干爹!”
他随即面色一冷,张殷说话的时候他就在台下,隐隐约约间也听到了些,如今有了这张纸条,更是确定无疑了。
想到这,他把纸条塞进嘴巴里囫囵咽下,然后打开厕门,又急匆匆向着远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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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北地,月亮湖,无名山崖。
冯远站在山崖上,他眺望着远处山崖下的军寨,心情有些沉重,三处军寨呈“品”字形坐落在月亮湖后方的一处高地上,彼此遥相呼应,它们围绕着的中间的一处大型营帐显然便是中军大帐了。同时,这里也是下方整个平原的最高点,对方选此扎营,可以俯瞰四周,显然是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
布寨的人是个老手啊,看着不像盗匪,他心里暗自沉思。
一处又一处的军营分成里外四层,彼此联接,互相策应,不时还有兵士巡逻护卫,将内外防守得密不透风。
冯远在尚未完成的地形图的某处画上长方形的标记,这便代表着这里是敌人军营的位置,他看着手里的地形图,心里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