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真乃神人也。”赵文钦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只好这样尴尬地评价。
孔明微微点头,也不搭腔。
“文钦你这次来,是找我有什么事么?”慕容德主动发问。
“将军,”他递上了手里的文书,“这是本次募兵骑兵营的最终合格者名单,及大比报名名单、特召直录名单,请大人过目。此次考核正好凑足了五百人,可以为一旅,如果再加上大人特地征召的,便是士官也够了。这些人再加上咱们本身的骑兵旅,算是有一千多人了,正好满足大人的要求。至于步兵各营,正式结果还没有出来,等出来了末将再呈报给将军。”
“文钦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我是放心的,”慕容德接过属下递来的名单文书,却并不看,而是继续说道,“只是这不过是件小事,值得你大晚上的来我这汇报么?”
“瞒不过大人,这次考核,算是出了一个差错罢,”赵文钦说道,“此次考核头名有一人名为洛阳,其成绩优异,是这群人里拔尖的了,只是年纪尚不足十五,连虚岁都不足,有违律法,本不能招录,只是末将考虑到此为朝廷募兵,特例特办,所以来请示将军。”
“竟是如此么?那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竟能让文钦你愿意为他特例特办,”慕容德看着名单文书,“果然优异,此人与后面这个叫李大亮的,几乎是一枝独秀了,只是这也算不得什么,考核的也只是骑兵最基础的标准,无法说明得更多。”
“此子虚年十四,而大人说的那个李大亮,虚年十六,两人不仅成绩是最好的,年纪也是最小的呢。”
“竟不足十四么!”慕容德显然吃了一惊,随即思索起来,“看来是天生神力了……”
“是。”
“此子其他情况如何,你可知晓?”慕容德问。
“末将不清楚,但将军很快便能清楚了。”赵文钦答道。
“却是为何?”
“此人与宫定方、李大亮结为一队,要参加大比!”
“这三人竟是认识么?有意思,有意思……”慕容德哈哈大笑,“看来后日的大比有热闹可以看了。”
“不过……”慕容德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桌子上取了一份信帖出来看了看,“郡守大人家的那位长公子也不知实力如何,不然,这次可要碰上硬茬子了。”
“这样,辛苦文钦今晚把大比的名单给定了,明日一早便贴出去,这事可拖不得,至于我么……”慕容德思索着,“看来得给郡守大人透透消息了,省得他以后认为我故意看他笑话。”
“末将领命!”
这时孔明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要是郡守大人眼看不敌,想要在私底下耍什么手段,那司马大人该怎么办?”
“先生放心,这些兵可都是我的宝贝疙瘩,便是郡守大人,也不能坏了朝廷交给本将军的差事。”这时的慕容德意气风发,觉得总算在孔明先生面前硬气了一回,心情格外得舒畅。
属下拿着名单,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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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午。
姜安世一脸沉重地回到了府中。
“却是如何,成华的事不成么?”妇人一脸焦急,“都怪那个庶子,要不是他,我们华儿如何迟了一刻才报上去?”
“你不要瞎猜,”姜安世有些无奈,“我昨日亲自到慕容德那里递的信帖,如何会有错?只是今日慕容德到了晋阳郡府衙,给我递了一个消息,说是阳儿和宫定方,还有一个叫李大亮的一同要参加大比,实力不容小觑,要我留心。”
“此子虎狼之心。你竟还叫他阳儿?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毁了我们成华么?”
“大比之事,公开公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亲自上场去帮成华打么?”姜安世大声喊道。
“那我不管,当年你恬不知耻,和那贱妇做出那样的丑事来,我已是忍了,自从来到晋阳,那个贱妇几次三番,威逼于我,我看着你的面子上都是忍了的,但这次涉及到了华儿,我是不可能再退的了……”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你却是听不出来么?是咱们要去求他放过成华,不要和咱们儿子去争这个骑兵新旅主将的位子,你却以为是什么?愚蠢!”
“那你去找他,去和那个贱妇说,只要她肯放过华儿,让她儿子认祖归宗的事我也可以答应。你要不去,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姜安世无奈着叹息,终于出了门。
他坐在马车里,前方去探路的仆人回来禀报,说洛阳并不在家,而是在北合枪馆,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见那个泼妇了。
马车很快来到了北合枪馆前,姜安世下了车,原本热闹的枪馆今日有些安静,门上贴了字条,大概意思便是主人家要参加大比,枪馆歇业三天。
他叩响了门。
有人听到了门的响声便来开门,是个管家,身边仆人通报郡守大人来访,那人惊讶地急忙进去通报,却是忘了请他进去了。
他无奈着自己走进了大门。
“原来是郡守大人来访,只是郡守大人的父亲小时没有教过你,进主人家的门,要等人家允许才能进来的么?”宫定方走了出来,语含讥讽,身边,洛阳和李大亮在一侧看着他。
“你!”姜安世气急,“我堂堂郡守,难道你要我在外面等着么?是你的人无礼在先,不知道要将我先请进去吧!”
“我的人无礼,因他是粗人,不懂这些礼数,难道郡守大人也不懂么?”宫定方回怼。
“我不和你说话,我来找我儿子的,”他看着洛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洛阳心里突然有些欣喜,父亲竟是大老远过来找他的,在他的记忆里,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他看见姜安世悄悄靠近他,随后压低声音向他说道:“你在明日的大比上,放过成华,让他当主将,事情若成,我让你认祖归宗,如何?”
越听,洛阳心底里的那股欣喜便越向下沉一分,最后都变成了满满的酸涩感,堆积在胸口里,哭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如何?”父亲问他。
洛阳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进鼻子里,压住了心底里的那层酸意,他摆了摆手,说道:“父亲,这事我不能答应您的,我要帮宫定方打赢这场大比,他需要五十金来买回这个枪馆的。”
“这还不容易,只要你们明日遇到成华便认输,那我奉双手奉上五十金,不,一百金,如何?”姜安世咬着牙,许出了极大的利益。
即使他是郡守,一百金也不是一个说拿就拿的数目。
“这事我要问问他们的。”洛阳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
“好,你去问,快去!”
姜安世眼见着洛阳跑回去,三人商量了一阵,随后宫定方出列。
“郡守大人如此美意,”他揶揄道,“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再说,令公子成华明日也不一定会遇到我们不是,万一在遇到我们之前便落败了,岂不是辜负了您这一番苦心?”
洛阳躲在角落里,不说一句话。
“我不要别的,要是你们明天遇到了成华,只要你们认输,不和他争,我便双手奉上一百金!”
“郡守大人这么拼,看来是想用钱帮儿子砸出一个锦绣前程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敢给准话的,明日到了比试场上,大人自然就知道我们的答案了。”
“大人请回吧!”宫定方这便赶客了。
姜安世无奈地离开了。
“哥哥,咱们明天真的要让么?”李大亮问。
“你有什么说法?”宫定方问他。
李大亮嘿嘿一笑:“我是个粗人,这些事听不懂,也不想懂,听两位哥哥的就是。”
“你能说出这番话,便不是个粗人了。”宫定方笑道。
他来到洛阳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有些低落的少年:“洛阳你没事吧,这件事你怎么想呢?”
“我怎么想?这不是随你么?”洛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你是想要那五十金,还是那一百金了?”
宫定方面色冷峻:“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骗了你了。”
“骗了我,什么意思?”洛阳觉得此时的宫定方说话有些奇怪。
“这座枪馆从来都是我的,”宫定方说道,“听明白了么?它一直都是——我——的!我说要钱来赎枪馆,那是骗你的!”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洛阳开始生气了,“骗我好玩么?为了你那个五十金我差点和我阿娘一起自杀你知不知道?我当你兄弟才这么干的……”
“莽牛!笨牛!”宫定方骂他,“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要去骗你么?真正需要那五十金的是你啊……我家里在乡下有一千亩地的。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父亲可以整天不用做事练枪就行了的?你觉得为什么我在遇到你之前不用教徒收钱,任凭一座大枪馆空空荡荡的?”
“没有我说需要那五十金,你还敢跟你母亲拼命,说出那样的话么?”宫定方反问他。
洛阳沉默了。
“现在机会就摆在这里,是向前一步,做主将,让别人看你的马头!还是就此放弃,退后一步,去看别人的马头,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你自己决定吧!”
他仍是在沉默,此时枪馆里静悄悄的,就像是混沌初开时的那场寂静。
宫定方又开口了:“但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你要明白,明天的比试场上,不管是向前还是退后,你都要坚定不疑,我和大亮把性命都交给你了!”
“哥哥奋威!”李大亮也不知道此时要说什么,便憋出了这句话来。
这一夜,洛阳想了很久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