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姝略有耳闻，但她不信。
除非眼前这个人亲口告诉她。
对面三个家伙支愣起耳朵，随着俩人的对话蹙起眉心。
席嘉也没有立刻回答，侧首和时姝四目相对，仅仅五六秒的时间，他的眼神历经迷茫到怀疑，最后变为肯定。
他说：“抱歉。”
盛景睁大眼睛，差点喊出来，梅子然及时把他的头摁到桌底下，陆翊眼疾手快堵上他的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们从确定时姝对席嘉也有好感开始，已经认定俩人会在一起了，没成想整这死出。
时姝一向保持完美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沉住气，保留属于自己的尊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看不出来。”时姝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席嘉也沉默不语。
他们五个人相处模式从来没变，因着时姝是唯一一个女生，便以她为中心，处处让着，席嘉也不觉得有问题，因为盛景他们也是这样对待时姝的。
因为太了解，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往那方面想。
他开始绞尽脑汁回想过去的不对劲儿，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平常的事情在这个即将说破的时刻变得有迹可循。
他看向其他三个人，那眼底的心虚藏都藏不住。
盛景甚至都没坐直，抬手挡额，左手紧张得不自觉掐梅子然大腿肉。
他们显然都知道。
席嘉也恍然大悟，这些天以来的困惑在尤嫣没有参与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时姝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没有察觉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
比如尤嫣，她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到。
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尤嫣的视角来看，根本就是他允许对自己有好感的女生出现在身边并且不拒绝她的靠近。
席嘉也恍然间明白了他们之间奇怪的疏远和矛盾来自哪儿。
恰恰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所以他才不无辜。
这是不是能够有力证明，尤嫣也喜欢他。
和摇摆不定的猜测不一样，毋庸置疑，这次他找到了证据。
突如其来增加的信息量令席嘉也措手不及，酸涩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
事情全被他搞砸了，尤嫣会不会觉得他三心二意，会不会讨厌他？
肯定是了，不然她怎么一声不吭回来又一声不吭走了。
可是.........
她留下了回来过的蛛丝马迹。
席嘉也迟迟不说话，在时姝眼里就是默认，她等得不耐烦，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不甘心输给一个哪哪都不如她的女生，口不择言：
“那你告诉我，她一个瘸子，到底凭什么？”
“你是喜欢她呆板的外表还是喜欢她怯弱的性格？！”
“我有哪里不如她！”
陆翊听得心惊胆战，喝住她：“阿姝！过分了！”
时姝理智尚在，她深吸一口气，冷脸静坐着。
梅子然眼看席嘉也脸色变了，连忙出声：“阿也......”
明明好好一次聚会，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良久的安静之后。
“是我的错。”
在座的听见席嘉也说这句话，全都愣住了。
记忆中，比起时姝性子里的高傲，席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没有她娇惯，却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翊想起梅子然上次回去之后跟他们讲阿也变化好大，他当时反驳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是暂时陷入低谷。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席嘉也不是从前的席嘉也了。
席家出事让他的处境变得无比艰难，从前走在最前面带头拉他们去玩去闹连走路都昂着头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
陆翊有注意到，他现在总是下意识垂着眼。
“时姝，是我一直没有和你讲清楚，我该负责任，你有不满随时可以冲我来。”席嘉也平静地看着她：“这和我喜欢的人没关系，希望你就事论事，不要将她牵连进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时姝说话。
没有暴怒的喝声，没有狰狞的神情，全程一个语调，不带起伏，他就那样看着自己，时姝感受到了来自席嘉也的疏离。
以及，被他压抑下的怒火。
只因为她随口说了那个女生几句。
“我就要说她，你要跟我闹翻吗？！”时姝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滑出距离，呲啦一声，无比刺耳，然后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她红着眼问。
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盛景看得急了，匆匆上前扶起椅子摁着时姝的肩让她坐下：“别吵别吵。”
他苦哈哈地望向席嘉也，拼命给他使眼色。
席嘉也垂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他看了眼盛景，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对时姝说：
“我们是朋友。”
一句话表了态。
啪——
“时姝！”梅子然蹙眉，喊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巴掌甩得实，席嘉也被打得偏头，带着疤痕的半张脸映出清清楚楚的手印，触目惊心。
引得烧烤摊众人纷纷看过来，表情精彩纷呈。
时姝微喘着气，手掌轻抖，她站起来，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向席嘉也：
“这是你应得的。”
她走了。
盛景想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识趣地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席嘉也说：
“我还有事，下次再聚。”
“阿也。”盛景还是喊住他：“时姝她......”
想了想，又没什么可为她开解的。
“挨一巴掌没什么，我没及时阻止她对我的好感，她气不过正常。”席嘉也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
“但仅此一次，你们去劝劝她吧。”
“阿也，你很喜欢阿姝说的那个女生吗？”陆翊多问。
席嘉也眼里蒙上阴鸷。
陆翊连忙摆手：“我不会胡作非为！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怎么特别了，让你这么放在心上。”
尽管他私心里还是站时姝。
毕竟他们见过的女生里，时姝样样都是顶尖的好。
除了脾气有时候控制不住。
“阿翊，她很好。”
席嘉也从兜里拆了个新的一次性口罩戴上，走在阴影里，背影显得很孤独，冲身后的三个人挥挥手：
“以后带她给你们认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