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公寓后面是条老街,很久远了,路灯幽暗,两侧的卷闸门都紧紧关着。
死胡同不长,外皮脱落,墙根放着几个大垃圾桶,散发出阵阵恶臭。
席嘉也拎着根棍子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蹲在地上吞云吐雾的几个黄毛就是上次勒索他的那伙人。
“哟,席少爷,又见面了。”为首的高个穿了个背心,露出整条大花臂,一直蔓延到肩膀上,他站起来,抬脚踩灭烟头,不怀好意地笑。
“什么意思?”席嘉也一步一步走进来,气场阴诡到极点。
高个使了个眼色,后面带唇钉的家伙立刻堵在胡同的出口。
“没什么意思,有人出高价,想教训教训你,兄弟们也是拿钱办事。”高个瞥见他手里的棍子,扯开嘴角,冲旁边的瘦子扬头。
瘦子会意,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啪一声甩到了席嘉也脚边。
“看看。”高个舔了舔嘴唇,面带笑意。
席嘉也头都没低一下:“打不打?”
高个跟瘦子愣住,怎么跟那人说的不一样。
“你他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瘦子咬牙切齿,斜眼瞪着他。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席嘉也带着极重的戾气,一棍子直直从离他最近的瘦子头上砸了下去。
高个啐了口痰:
“妈的,动手!”
左右站着的两个人同时去抓席嘉也,他侧身,抬脚狠踹在其中一个人的腿窝,那人痛嚎一声,登时跪了下去。
另一个人趁他不防发了狠往他背上来了一拳,席嘉也反手拽住他,讥讽地笑:“就这么点能耐也敢出来混。”
他转身用膝盖抵住那人的肚子,力道极重扔到了墙上。
眼见两个人瞬间倒地,其他几个小混混都不由自主地退了脚步。
席嘉也唇线拉直,他踩着瘦子的手拾起地上的照片,脚下力道加重,瘦子痛得嗷嗷大叫。
席嘉也一张一张看完,仿佛没什么兴味,他朝面前的高个挑眉:
“小孩的背,有什么可看的,不如我扒了你也拍几张?”
高个胸口剧烈起伏,他目露凶光,似乎想咬死席嘉也,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席嘉也轻哂,慢悠悠地将照片撕成碎片,往上空一抛,洋洋洒洒地往下落。
极其挑衅的姿态。
高个仍旧站着不动。
静了几秒。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唇钉的家伙呲牙咧嘴,面色透出疯狂:
“去死吧!”
银色的冷刃在黑暗中晃了下。
前面的高个眼疾手快扑上来摁住他,语气嘲讽:
“狂,接着狂!妈的,还真以为自己无敌了!!”
刀尖停在距离席嘉也的肩膀几厘米的距离之外,席嘉也身体微微倾斜,以极其刁钻的姿势死死握住身后那人的腕骨往下掰,胳膊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掐着高个的脖子,力道一点一点收紧。
三个人僵持不下。
静谧的夜晚忽然扬风,尘土荡起,是下雨的前兆。
有人进了胡同。
“草泥马,耍我们呢,还说给了照片他就老老实实不还手了,你看看我这一地兄弟!”高个半躺在地上,双手叩在脖子处扯席嘉也的胳膊,一见那人直接破口大骂。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那人淡淡道,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倒是分外熟悉。
“程厉?”席嘉也嗤笑:“果然是你。”
程厉靠墙站着,整个人藏在阴影下,开口劝道:“席大少爷,到这个份上,就别反抗了。”
“不然......”他停了停。
席嘉也冷冷道:“不然什么。”
他反唇相讥:“又想用照片威胁我?那是什么?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你有恋童癖?!”
“我当然没有。”程厉耸肩,朝席嘉也笑:“有人有,还是个穷凶极恶的恶徒。”
他加重语气,眼里满是得意。
席嘉也猛地抬头,浑身戾气暴涨,他咬紧牙关:“你想干什么!”
“上次白挨了你一顿打,我想出口恶气,有来有往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程厉朝他走过来:
“实话实说,我手里就只有那些裸背的照片,但也足够了,随便说个名字流传出去都有大把人信,更何况,那本来就是她,你懂我意思吧。”
他慢慢蹲下,压低声音好整以暇看着席嘉也。
“两刀,这事算完。”
胡同里的风小了些。
席嘉也对上程厉的视线,声音稍哑,问:“什么是算完?”
“我保证,她那里会好好的,不会有一张照片传出去。”说到这里,像是怕席嘉也不答应,他又补充道:
“毕竟,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也不想毁了她。”
天空炸响一声闷雷,冷风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
“......好。”
程厉脸上的笑容骤然放大。
“不过我有条件。”席嘉也说。
“什么条件。”程厉问。
“告诉我照片的来源。”
程厉思索片刻,点点头:“可以。”
反正那人也不是个善茬,席嘉也知道了,不过是百害而无一利。
冰冷的雨点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瘦子捂着头,一个劲儿哎哟哎哟。
“闭上嘴行不行!”高个揉着脖子,骂骂咧咧从胡同走了出来。
几个人勾肩搭背,沿着屋檐下走远。
“大哥,反正他受伤了,要不咱们直接回去弄死他,一了百了。”瘦子强忍住痛,怂恿道。
高个一脚踢他屁股上:
“想吃牢饭了自己去自首,你知不知道那是谁,想让兄弟们跟你一块死啊!”
“那,那你看他把咱们打成这样......”瘦子不甘心。
高个哼了声:“姓程那小子钱打过来了吗?”
“打了。”
高个拍了拍瘦子的肩膀:“收拾他的人多着呢,犯不着咱自己上,等着吧。”
“刚才都让你捅一刀了,还嫌不够啊。”带唇钉的家伙嚷嚷道。
“.........”
大雨将胡同里的血迹冲刷得无影无踪,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老树承受不住猛烈的冲击,枝杈掉了不少,有一根格外粗壮的枝条掉下来将胡同边沿的墙砸了个豁。
凌晨两点的时候席嘉也给尤嫣发了条短信,她应该睡着了,没有回。
凌晨四点,管家的电话打了进来,说是那伙人已经处理好了,不过程家的公子暂时不能动。
这倒是在席嘉也意料之中,他父亲是个商人,没有人比他更精明,想必之前同意程家的合作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麻药劲儿已经过去了,肩膀处隐隐作痛,他睡不着,坐在沙发上睁眼直到雨停天亮。
席嘉也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仰仗他的父亲,而那个冷漠自大的人只要想,随便挥挥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分开他和尤嫣。
脱离了席家,他什么也不是。
无权无势的情况下,他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尤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