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明天是赶场,我们去不去呢?”嘴巴在吧唧着隔壁奶奶送的甜杆子,也就是甜高粱,我们那边的农户每年都种着这东西,甜高粱的穗子可以拿来酿酒,但是我们那边绝大多数都是拿来做扫把。这玩意比甘蔗好吃,香甜香甜的一种独特的味道,昨天问我老妹我老妹和我说现在网上买都要十多块钱一斤卖的比甘蔗还贵。“赶场”也就是去赶集市的土话。
“去,家里没有什么东西了,准备去一下顺便去你姑姑家吃个午饭。她也打电话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好不容易自己你挣点零花钱想去买零食吃。”
我吐了一口渣笑眯眯的对我妈说“神通广大又被你猜到了!”
在我们那边,也就是之前我说的那样,每五天有一次集市,家里如果缺什么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乱七八糟的都会选择在赶集那天去买,而正好我的姑姑也就是我爸的妹妹就住在集市那条街的附近,我姑姑以前小时候还带过我一阵子听她描述在她那边上了一个学期的幼儿园。而赶集的时候都是一个大队需要去的都是成群结队的一起去天还没亮就出发因为路途遥远山路弯曲,要早点去吃个午饭下午回来也要三四点钟了。
听我姑姑说以前她带我的时候,正好是计划生育抓的最严的时候,因为我是第一胎儿子后面又给我生了个妹妹,没有交罚款,在那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选择暂时的过继给自家亲戚家,要么jhsy工作人员来抓的时候,就跑去山里面躲着。他们抓不到人就去你家房子把门窗玻璃全部砸烂,有些严重的进去把家里一些稍微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中饱私囊,而我那个时候就躲在我姑姑家半年上了一个学期的幼儿园,等我妈接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不成样子了没有一块窗户的玻璃是完整的。
我姑姑和我说在她那我脾气很暴躁,小小年纪稍微不如意就拿起来菜刀要砍自己的手,逼得她们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的奶奶和我后面的舅奶奶早早地就吃了早餐在那喊“娟,去赶场莫,马上就走了。”这时我妈急急忙忙的收拾好小包,那个时候拿的都是现金家里都是电话。直到08年我爸买了个诺基亚八百多现在还记得型号2610。
我妈从家里挑了两个袋子就带着我们和他们一起出发了,正好黑坨他们两姐妹今天也一起去。因为他的姑姑也嫁到了那边,每次去赶集我们都是去各自的姑姑互相蹭饭吃。“阿娟,你怎么不带个扁担?”舅奶奶晃了晃手中的扁担对我妈说。
“不买太多东西,到时候拿袋子提就好了,提不动让他们两个小的提。”
我听到这话和我妹内心窃喜,每次去我们都是提着吃的在前面跑的飞快,趁我妈不注意边走边吃,黑坨他们两个也是一样。
所以每到赶集的那天,你可以看到一群老人一堆小孩,小孩子在前面跑的飞快走走停停一路玩耍老人都是一人提个袋子有的扁担还是大多数跟在后头聊天,路过别的山冲。有的大家互相认识都是慢慢的结成队伍,好不壮观。
在玩耍的路上,黑坨意外捡到一张彩色图片,拿给我看“荣,你看这是什么怎么还要稻草还有血!”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个时候也认识字,发现上面写的是通缉令附带着彩色的受害人照片吓了一大跳,那个时候哪见过这东西马上把我吓得哭了起来丢在地上
“怎么了阿荣,我妈看了看我然后顺手捡起来那张图片”我们四个小家伙已经在那瑟瑟发抖没有了玩耍的心思
“阿娟给我看看”舅奶奶接过我妈拿的那张,“渍,这不是前段时间听说他们有个杀人案。男的把女的杀死吊死在山上,后面别人上山做活才发现报警给警察,活的了哦”
在那个年代普法知识不是那么普遍再加上交通不方便,也不像现在,出个村口都会有监控摄像头。犯罪率远远比现在高的可怕。我问过我妈那个时候为什么去赶场大家一起去。我妈和我说,路上都有一些二流子打劫的抢手机的抢钱的就在赶集的那天窝在路上等你落单,足以可见那个年代社会治安问题。
一路走过来,到了一个小山顶,一眼望过去,能看得到远远的那小平原那就是我们需要去的地方,我们要从山顶走小路走到山脚,路过四座大桥。那桥用我们土话叫做水渠桥。每座桥都很高很高。桥上面有三个格子铺了水泥板,有的三个格子只铺了一块有的铺了两块,一眼望过去参差不齐桥的里面也就是过水的地方,从遥远的山上水库一路挖过来,逢山架桥,给别的村庄灌溉农田,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胆子那么大敢在上面走,恐高症根本走不了,只有一侧有围栏水泥做的中间空隙很大,下面就是马路,在桥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剩下的桥我们那土话叫“大渠”从几座山横空架起,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在新宁狮子寨那边附近。
到了集市就是各买各的东西。我们小孩子都是买辣条零食,巴不得大人们多买点吃的,因为那也是回去之后一种炫耀的资本:我妈给我买什么什么了。买完都是去姑姑家吃个午饭然后在打道回府。街上老人小孩一个挤着一个大包小包,都在那和商贩砍价讨价还价热闹非凡,大多数都是家里面的老人带着留守儿童一起赶集
我正在路边的小商贩那里想买一片冰镇西瓜吃,那个时候一大片五毛钱正在那挑哪片厚一点大一点就被我妈拉走“荣去把你头发理一理!”我听到这话拼命地挣扎想摆脱掉她拉扯我的手“你看你头发长成什么样子了,头发也不勤洗,油的发亮,都长虱子了还不剪,和野人有什么两样?”我那个时候迷恋看青春偶像剧,看到里面的男主一个个杀马特长头发造型我深受影响也留起了长头发,一边的刘海挡住了眼睛,时不时的用嘴巴吹一下以为自己是小帅哥很时髦,谁知有一天头发奇痒无比,让我妈给我看看才知道长了虱子,边拔头发边跟我说“没用了要去剪了算了,到处都是虱子卵,你看看你和别人野猴子有什么区别”我妈那个时候和我说看到我头发满了虱子产卵,两天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但在小时候特别是女孩子头上长虱子是家常便饭,那个时候洗头发没有像现在这么勤快,家里用的水都要去远处的井里面挑回来,为此我妈还给我量身订做了一根适合我小身板的小扁担,用着家里以前装水泥搞墙壁的那种石灰小桶,一天挑两担水,给自己当天洗澡日用。
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或者说是用一罐可乐的代价哄了我去理发,在那个时候可乐一罐两块五到今天还是这个价格一直没变过,但在那个时候喝可乐雪碧之类的饮料要杀猪的时候或者吃席甚至过年的时候才喝的到。
以前有那种挑着扁担来山里面理发的,一把小剪刀一把剃刀把家里老人小孩打理得干干净净。
话说在街上来到露天的理发店我对着理发的说给我剪好看点,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发型或者有哪些发型我只说了一句“别的地方简短点,前面的尽量长一点不要动!”
那理发师吹了吹手上残留的碎发回复了我“好的你放心,细伢子还知道臭美。”我妈用眼睛瞥了我一眼转身对他说“全给我推光,小小年纪前面留一坨杂毛,满头虱子还在那不要动他的长发!”我清晰的记得,头发理完以后我照了照镜子看到我我的三毫米圆寸,在那之后买的可乐也哄不住一路从街上哭到了我姑姑家,心疼我的头发我不好看了别人要笑我了。
我记得回去的路过了桥从山脚走到山顶是最累的路程。一路上要休息不知道多少次甚至那个时候我外婆第一次去我老家在我姑姑家吃晚饭出发到山顶已经天黑了一人挑着一扁担东西。打个手电筒,我外婆那个时候很不高兴的说“嫁到什么山卡拉鸟不拉屎的地方!”而我的童年也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度过。
我的小学在另外一个村,我们那边留守儿童多但是山区居住零散,几个村的小孩都是在一个村里面的小学上课,每天上学放学都是成群结队的背个书包边走边玩,拿着弹珠一路玩回家,路程也有四公里的山路,有的时候会图个新鲜感几个自己大队的就从别的地方绕路走山顶的小路而不是从大马路走,你可以想象的到那个景象: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在家吃过早饭,那边很多都是姐妹兄妹,小伙伴很多,在马路上喊谁谁谁走了没,某某某快点我们出发了,就这样一个大队的浩浩荡荡的出发背个书包边走边打闹,路过别的大队,人也越来越多直到学校,而放学的时候都是从人多慢慢的到本村也就剩我们几个零零散散的。
“哥你装了几个橘子?”我妹在那翻自己的书包问着我。
“我装了两个橘子拿了一包泡面,然后带了个苹果”我指了指我自己的书包对她说。
“那我也装两个免得等下别人有吃的我没有。”
在那个时候每天最新鲜的事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路上小伙伴互相谁谁谁书包装了什么吃的,成为了互相炫耀的资本。
“阿荣给我看看你带了啥吃的”黑坨抢过我的书包往里面翻,“竟然带了一包泡面,等下吃的时候记得给我分一点?给我吃口橘子吧?我拿一个铁弹珠和你换?”
我们那个时候弹珠也分品级,普通的五毛钱二十颗,稍微大一点的五毛钱十颗,在玩的时候一颗可以顶两次到三次,也就是如果普通的弹珠你输了就是一颗普通大小的给他,但是如果是大的可以抵消三次,三次过后大的就输出去了,至于铁珠子那是个稀罕玩意,小时候找别人买都要五毛钱,五片辣条钱。
他用一根竹竿把我往后一拦“要么你给我吃一点方便面要么给个橘子给我我又不是白要你的”那个时候他长得比我高,学龄也比我大两个年纪,我哪见过这架势,平时暑假玩的好好的一到上学就欺负我。我哭着鼻子委屈的说“我回去告诉你爷爷去?”但是我知道已经走了半程路程了回去是不可能的。“算了,这事你别说,你敢告诉我爷爷我欺负你,以后每天放学我都在路上堵你!”但是那天放学我还是告诉了他爷爷也就是我的舅爷爷,我舅爷爷一听到我这样说就坐在大门口等他回来,因为我先到家直接去他家了,他一回来就被一砖头扔了过来,没有扔中,也不可能扔他只是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那天看见砖头过来要躲一头撞到了水泥墙上,顿时鲜血直冒,叫来村医做了包扎,而我也开始了长达两个星期的路上被霸凌欺负的黑暗的半个月。
直到一天放学他照常过来假装与我和好“阿荣走的累了吧,我帮你背下书包吧”他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背上的两个书包有一个是他妹妹的,我们每天放学当哥哥的都是给自己妹妹背书包,然后让他们走得轻松一点,现在回想起来那么小每天上学放学几公里的山路,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让我走五百米我都不想动宁愿扫一个共享单车。
“好,那我给你背一下,我妹妹的书包我自己背”我天真的以为他是真心帮我背书包的。在我递给他的一刹那我看到他眼中充满了狡黠,我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他拿到我的书包立马转身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把我的书包往头上抛,一不小心还是故意为之正好掉在那泥巴路的水坑里“哈哈哈,阿荣的书包掉水里了快来看看啊?”他在那哈哈大笑,而我已经掉了眼泪紧了紧手中的拳头“我受够了!”我顾不上我妹妹的书包,往边上一双,直接跑了过去想带着他一起撞倒,他哪见过这模样一边哭一边在那发飙要拼命的样子,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我直接张开双手扑向了他倒在了路边的草丛里,然后按照电视剧里面学到的两只手死死的往他脖子上掐,也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顾不上那么多,我看到他呼吸急促,身上背着两个书包书包的背带此时反而束缚住了他的行动,只在那乱蹬腿手也往我脸上抓。
“你们在干什么?”隔壁大队的数学老师,她的孙女和我是同学,在我那个时候成绩好这个老师也一直看我很欣赏,小学里面都在说我喜欢她孙女怎么怎么样,在那个小学的年纪,似懂非懂的年纪。
“他把我书包丢水里了!”我看到黑坨此时喘不过气我也稍微放松了我的手,老师立马把我俩拉开,“那也不能打架!”
“林x,这段时间你老是欺负他干什么?虽然我路比你们要远每天没和你们同路,可是我们村的小孩也有和你们同路的告诉过我,你是想要我去你家坐坐告诉你爷爷吗?”
这个老师和我同姓,在我们村子人缘好,他的岳父岳母是我的邻居我也得喊一声爷奶,听我妈妈说王老师在村里面小学教了很多年了,平时家里困难交不起学费的他都会垫付,久而久之人缘好也受人尊敬,而在我们那个小学一共也就十来个老师不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附近几个村里面的在那支教一扎窝直至退休。他的儿子在17年左右由于肺癌,几个村子能帮忙的都帮忙,凑了三四十万化疗治病,那段时间回去看到他我也叫一声王老师但他早已头发鬓白满目苍桑,因为最后他儿子还是去世了。
我和黑坨都不说话,王老师继续说“你们互相道个歉,阿荣你先给他说对不起你打人了”而后我和黑坨互相道了歉,小孩子的感情喜怒哀乐都是一瞬间在那个童年充满了回忆的日子,我们两个又“穿一条裤子”去了。
在那个时候也有人带饭去学校,但是后来为了统一管理,每学期收二百块钱的伙食费,在学校吃午餐,每天的菜就是卤豆腐,辣椒炒黄豆,豆腐皮之类的,很少有肉吃,也有些家人觉得花那个钱不划算,让自己小孩早上从家里拿个保温饭盒带饭去。
中午开饭的时候,每个小组有小组长,小组长负责拿勺子分饭菜,每天安排小组两个人,一人去学校食堂端饭一人端菜。说是食堂,其实就是比我们自己家里面大一点的厨房罢了,那时候没有柴,学校都是组织每个星期的星期二下午,全校出动去山上面捡柴,有的时候是在别人农户家购买的,一人抱个两根,一个来回也是满满一大屋子。
分饭的时候小组长先用勺子在蒸好饭的大饭盆划成一格一格的分量,每次打菜我都喜欢最后才打,直接把饭倒进装菜的盆里面拌饭,我每天都想早点到我去端菜的那一天,因为谁去端菜谁就负责分菜打菜给自己的组员,然后故意在最后留多一点点哪怕是稍微多一点点的菜给自己,因为那边我们爱吃辣,最后的菜盆里面都有辣椒汁水什么的那才是精华,直接把饭往菜盆里面一倒搅拌起来,美滋滋。
至今我在网上买过很多武冈卤豆腐包括带着辣油的,也试过自己炒辣椒粉炒黄豆,都已经吃不出来那个味道了。
某天快放学,我四年级,老师还是那个王老师,放学前要抽查长方形正方形周长计算公式,背不出来的直到背出来为止然后抄写五十遍才能回家,也就是留堂。知道的人都知道,长方形面积公式是(长+宽)×2,而我因为没有说括号长加宽括号也被罚抄五十遍,有一个同学我们他的名字谐音叫做留堂疯,轮到他的时候,支支吾吾“括号长加宽乘以2”,然后一脸自信的看着王老师,我心想妈的跟在我屁股后面才轮到他,老师提醒了我他就学到了
“不对,再来”听到老师说的话他一脸不自信的挠挠头又“长加宽括号乘以2?
“把手伸出来!”王老师严厉的说。
我看见留堂疯颤颤巍巍的伸出去,上午上课睡觉挨打的印子还在手背上,“啪”的一声,嗯还是那个感觉那个滋味还是上午的那块地方的肉“给我去抄五十遍!抄不完不要回家!”
那时候留堂啊戒尺打手什么的是大家伙家常便饭的事情,我也就只有那一次留堂,每天放学家里人也不着急,看到别的小朋友回来谁没回来或者我大队的每次看到我回家和我同班的谁没回来就知道,得今晚晚饭还得晚点,家里那小子又被老师留堂了。那个时候一个年级就一个班。
而我们小学只有五个年级,六年级就要去乡里面的小学了,很多地方小学都只上到五年级,六年级都去乡里小学,六年级人就多了有五个班,现在回想可能是为了在六年级升初中的关节点,通知一在乡里面稍微好一点的教育,这是大山里的孩子第一次冲进城市上学的机会。
六年级甚至住宿了,去乡里面要路过我们学校爬两座山,多了两个小时的路程,每天周五步行放学,周日步行去学校,那才是学习生涯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