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开头的简介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也和绝大多数底层劳苦人们一样,不管是出身,还是求学,或者是十几岁辍学进工厂十多年来,也只是个打螺丝的耗材而已
在这种压抑的人生和社会环境压力下,让我也养起来嗜酒如命的不良习惯,每每加班到晚上一个人坐在出租屋凳子上靠着墙壁喝两口。恨自己,悔当初,忆往昔
想到什么也就写些什么,我也不会写,也就当做自己给自己写的支零破碎的回忆录,试图从这里的记忆中去领悟些什么而去改变着什么,有人喜欢看最好,没人喜欢看我也就当做日记一样,倾诉给自己的另一个“我”仅此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我到现在都没有和爷爷奶奶的生活记忆,我的爷爷和奶奶在我三岁多和四岁的时候相继离开了人世,所以我的脑海中丝毫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和一些有关联的事情,甚至家里翻箱倒柜都找不到自家老一辈的相片回忆。而我从小就是留守儿童,外公外婆把我养大,我的外公也在五岁的时候去世了,童年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再加上我是湖南的外婆家在柳州某县,所以我的小学都是这里上两学期又转去那边上一两年,有的时候记忆有点写出来混乱,只能把自己想的到的回忆给自己看看吧
有的时候在想,别人的的孩子都有爷爷奶奶带着或者有这隔辈亲的那种感情,我却没有不知道是悲哀还是一种庆幸。家庭情况这样不好或许没有老人的羁绊我父母能早点解脱,可是十多年二十年过去了家里也并没有说一帆风顺反而一直都是这样普普通通,或许这是底层人的无奈和我的无奈吧!
“听我说谢谢你,没有你,温暖了四季……”厂房仓库旁边的幼儿园又放起了这首歌,一听到这歌就像抖音上面的评论区一样,一言难尽
“荣,在干什么,又在玩手机,还不快点写箱号!楼上打包装急着要箱子了!”我那老头走过来指导我工作了,自从去年出了一场安全事故,我被原单位开除,互相扯皮去劳动局跑了几圈最后不了了之,实在熬不住了自己写了个辞职报告早早地回了老家,年过完就跑来我老爸的厂子投靠了他,我在他的部门下面做事,这个部门在我没来之前就我老爸一个人,我来了一个部门就变成我们两个人,他是美约其名的“部长”,殊不知这个“部长”却是厂里面其他人笑话他的一种别称,包装部就我们两个人,在印刷厂里面干的都是封纸箱,打包装。用手工叉车拉货楼上楼下的到处跑,而我父亲在这环境一干就是二十年!
“累了休息会,急什么急,反正这里别人又看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催催催,也就你干活那么老实,二十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整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中午吃午饭也喝一杯,下午下班又喝一杯,晚上下班睡前再来一杯,你以为老妈不知道?你看我告不告诉她!”我不满的回道。
我从小到大跟我父亲合不来,话不过三句必吵嘴,听他们说是八字不合我克父母的命。算命先生还要我改口不能叫爸妈要叫三爷三娘,因为我老爸在几个弟兄排老三,我一直对算命的话不以为然,年前来的时候特意花了五十块钱算了一卦,那个黑瞎子老道说我财运很旺偏财运势逢贵人便漏出,我直接要回来五十块钱,满嘴瞎话,自从去年在工地出了一场事故卷铺盖走人,年前两个月浑浑噩噩到头来如今一场空,老婆孩子两张嘴等着吃饭,不然我也不会在我13年初中毕业就来过这打暑假工时隔多年又回来跟我老爸干这个活,还带着我那从来没有进过工厂只干着女装销售或者是奶茶店蛋糕店的营业员的老婆一起进厂包吃住干流水线
“你搞快一点,虽然没人看到,但你好歹做点事出来啊,不然别人发现了不好,你是在打工不是在享受。”他的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这个仓库没有监控,也不在车间,在车间大楼旁边的废弃食堂改成了纸箱仓库,每次上班进来都是一大股纸箱的霉味,野猫的屎臭味,甚至天气热能闻得到死老鼠的味道,老板都很少往这边走,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我在这里面做事,哪怕有别的活需要在车间干我都想方设法把货拉进来仓库一个个慢慢的磨洋工,工厂的感觉太压抑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望着他那满带皱纹的脸,和二十多年为了养家糊口窝在这个工厂一动不动任劳任怨家庭琐事造成的前额头光秃秃的一片的圆脑袋。混了二十多年,混到头还只是个打包装的,明面上的部长也只是工厂为了好听别人不说他们对老员工无情的一个掩饰。我知道我父亲也承受了太多:或许有不甘,不甘自己一辈子为了把儿女养大,含辛茹苦这么久不愿意跳槽怕承担风险只愿踏踏实实抚养儿女和家庭,到头来退休的年龄退休金工厂也不交了,也没人说理只能自己转回去农村变成了灵活就业人员养老保险,受着家人儿女亲朋好友的鄙视和嘲笑。或许有遗憾和恨,恨这个儿子不成器!
我本想和他继续怼着,话到嘴边落了下来。“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也不该和他争吵太多。
他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坐在正对大门的地方,能清楚看到外面小过道的动向,走得时候还不忘把铁门的一侧往里掩了掩发出噶几噶几的刺耳声,这铁门老板也舍不得换一下上面的锈沫刮下来都够我装两大碗了,风吹都摇摇晃晃生怕倒下来路过的时候砸到我。
他穿的那双皮鞋是几年前我在淘宝八十块钱买的买大了一码穿不下就拿给他穿了到现在几年过去了还在那穿着,也不是真皮,表面的皱就和波浪一样,衣服和裤子都是好几年舍不得丢的旧衣服每年都要被我母亲痛骂一顿舍得钱喝酒买码却不舍得给自己搞套像样的衣服年年穿年年穿,后背一大块白灰估计是在外面盖篷布的时候碰到的,后脑勺的头发稀稀疏疏的上扬后卷而前面却是光秃秃一片,裤子长了一大截甚至踩在鞋跟底下在那走着。我记得我初中升学的时候都不愿意他陪我去报到,因为在我印象中他一直都很显老,在那个青春期开始虚荣心自尊心泛滥的年龄,我都觉得跟着他走在一起脸红丢人,唉去厕所抽支烟去。
“邓师傅,抽支烟去。”路过一楼切纸机的时候我喊到,邓师傅是湖北人,跟我们湖南挨得近,加上我自己没事做的时候都被安排到切纸机给他做副手抬纸什么的,正好又和我父亲是一个宿舍一来二去没几天也就熟了。男人嘛和别人聊天打交道很简单:一是掏烟,二就是搞两杯。
“等一会,你先去,我再切一刀就来。”邓师傅回我。我就先去了,没多久他跟来了,我掏出我的红塔山,白色的那种,以前买的时候七块钱,现在都涨到十块,这烟也是越来越贵,现在随便去一个小卖部或者小商店基本很难买到十块以下的烟,更别说那些美宜家什么的连锁店。自己点上一支给他发了一支,两个人吞云吐雾,话匣子就打开了。
“听他们说,你初中毕业就来这里打过暑假工,后面17年也来做了几个月,这才没多久,一晃眼你都结婚有个女儿了啊,咋突然想到又来你爸这里做事了,你没来的时候就你爸一个人忙都忙不过来,一到加班都要别的人来抽空给他帮忙,你来了好点了起码能帮下你老头,这么老了还在这拼命干。”我回答到“这几年一直没有在他身边,头年过年一个人在这过年喝多了酒身体不舒服脑梗让他去医院他都不去躺了好几天说动也动不了也没有说话的力气。”然而其实是自己走投无路没办法又来到这里打包装,我知道人家肯定笑我们父子老的干了一辈子还在打包装小的来接班了,没多大出息!
他吐了口烟说道“那年我知道,听门口的保安讲过,你看厂里面你老头种了橘子树荔枝树,门口两条土狗虽然是老板养的,但谁都没有他那么上心,每次吃过饭都去收拾桌子上别人的剩菜骨头剩饭留着给那两条狗吃午饭晚饭,显然你老头已经把这当做自己另外一个家了,毕竟干了二十多年,没有点感情都不可能的,我也知道你老头还干着最底层的包装工,说好听点是仓库管理员包装部长。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干的还是一二十年前的活,你爸脾气也不好说话有的时候喝了酒在车间到处骂人也很冲,以前厂里给他招了两个下手想着他这么老了万一累倒了咋办,可是别人都是受不了他的脾气,喝了酒来加班就在那到处吊人,一二十年了,他也不甘也有怨恨但又迫不得已,如果不是为了把你们一家老小抚养大不愿意到处走承担风险他也不会落到这地步,我以前问过他,为什么在这能做那么久,他说没办法家里两个小孩要上学,老婆在家带孩子,一家四口人,我走了万一没有固定收入这个家怎么办?他也有他的苦衷他的无可奈何,你啊少和你老头吵架吧,刚看到他一个人心情不好又跑到三楼手工部拉线上面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又在那乱叼人,那年听保安说,你老爸也就是老王平时不回家过年都会下宿舍楼到厂门口坐一坐,浇浇水喂喂狗看看自己种的花花草草,那阵子不知道怎么了好几天没见到人,总感觉不对劲,后面就发现他一个人从宿舍楼梯爬下来到保安室,保安吓了一大跳马上打电话给老板娘送去医院去了,再后来年过完开工的时候就买了电动叉车,那么多货用手动叉车人力拉来拉去楼上楼下一直跑也怕他顶不住,其实你在这陪陪你老爸帮帮忙也可以的,毕竟做了那么久了老板他他们都会给点面子,不然我都看得出来,你一天都要去七八次厕所抽烟,时间都固定好了的,九点半十点半十一点半去,下午两点,三点五点去,老板也知道但也不好明说,你自己悠着点吧,毕竟你老爸在这这么久看不起的人也有,拿他当笑话的也有,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同情的,不然像这个年纪六十二三了早就不让干了,现在他就是在等,自己能干就干不能干的时候就等到老板让他滚蛋,能拿一笔钱赔偿。”
我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颤,看了看窗外,还和小时候一样,我记得我小时候来这边玩,他们都叫我小王八叫我父亲大王八,人都还是那些人,景色也都是那些景色,只不过徒增了很多悲伤和无奈!
他又继续说道“我也在这挺长时间了,又和你老爸一个宿舍住着,平时多多少少了解的多一些,他买码就买码吧,也就五块十块买一些,中了高高兴兴喝酒,没有中也就那么点钱,他也就这点奢求了,爱喝酒这东西他改不了了的,那么多心思和压力在身上,听说你以前成绩挺好的啊?以前你老爸在车间总是说我儿子考上市里面重点初中了,初中毕业你来打暑假工的时候他都是高高兴兴的和我们说:我儿子报了市里面的重点高中分在了奥赛班!谁知道几年不见你都辍学那么久了,又回到这个地方,我也不多说什么大家都是外面苦命的打工人,能少和你爸吵架就少吵架吧,好好踏踏实实的挣点辛苦钱!”
我的思绪被他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木讷的回复了一句“好”
他把烟头往厕所的水桶一丢:“出去干活了,最近老是赶货赶货,一忙的时候天天十二个小时十点半才下班,我都两个月没有休息过一天了,这老板也真他妈抠门,现在都几月份了工资压了两个月没发,我家里小孩马上开学要等着用钱,八月了,六月的还没看到工资的影子,也是难搞。谁不是为了生活为了一口饭吃。”
看着他走出门口,我也吧完了最后一口烟,丢在地上一踩,继续写我的箱号去了。
快到下班的时候,我父亲又来我面前:“快下班了还不去打饭吗?”我回到“马上去!”
厂里面是包吃住的,但是我和我老婆受不了宿舍的环境,在宿舍隔壁租了一个小单间,深圳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城中村,直至今日棚户区还随处可见,尽管这两年形势变了,很多老租房都被不知道第几手房东承包下来随便改造一下添上两个家具电器,本来四五百的转眼九百上千,美约其名叫做“公寓”
而厂里面包吃住需要每天中午下午下班的时候路过保安室领一张饭票,到旁边指定的快餐店一张票可以打一荤二素,加一张票就可以加一个鸭腿。因为一到了下班点,人很多,所以我都挑着下班前几分钟去打好饭菜打包回租房,租房上面都可以看得到厂门口,然后等我老婆下班给我一起打个下班卡就行了。或许真的是看我爸的面子吧,保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碰到老板了也无所谓我把饭藏起来躲着他走就是了。“叮铃铃”下班铃声响起,我站在租房楼上看着厂门口打了个电话给我老婆“我打好饭了,你把我的下班卡一起打了”
我老婆上了楼埋怨的说道“累死了,前面一直放那么快,后面的又慢慢吞吞,我一个人夹在中间,前面的太快了我做不过来也在那说我,我快一点后面的又慢也在那怪我搞那么快把拉线堵住了拉长要叼她!”看着她那眼眶微微发红,我心里面扑通一下的很疼,我和我老婆认识的时候我22她18,结婚的时候也才19,这才两年不到,都变成以前传说中的三和神厂妹的模样了,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挣钱,他带着小孩吃喝玩乐吃好喝好化妆品裙子好看的衣服都是喜欢什么我就买什么,没怎么上过班唯一上班的时候也是在内衣店做营业员蛋糕店做店员一个月两三千工资悠哉悠哉挣个自己的生活费,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
“老公,我不想干了,我干不习惯”虽然我心疼但是我也知道没有办法的说道“慢慢适应吧,你看你们三楼手工部都是一些女的,甚至都是一些老太婆,就是做着一些粘胶水啊折纸皮的活,也不是很累,坚持坚持吧,我们欠了这么多钱,不上班去哪呢,女儿在家还等着要喝奶粉要给钱,我那么舍不得宝宝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丢在家里做留守儿童能怎么办!”轻轻的扶了一下他的秀发,昨晚洗的头发洗发水混着车间胶水的味道而后说“吃饭吧,真坑人,一张饭票打一荤二素,两张饭票打两个一荤二素,我再拿一张可以再打一荤二素,我不要那二素,就给我两一人加个荤,这老板娘也说不行,活该厂里面把他的订饭钱拖两个月!”
吃完饭正好今晚不加班,因为三楼手工部需要的东西一楼切纸和印刷做不出来,没货给他们三楼手工的做,而他们没得做我打包装的自然也没得做咯,洗了个澡去楼下买了瓶小劲酒去隔壁也就是他们的宿舍给我父亲喝一口。
“开门!”我敲了敲门,这门是两道,外面一道大铁门,里面一道木门。看见门口贴了厂里面禁止吸烟之类的告示。
“给你买了瓶酒喝喝。少个喝点酒,喝也别喝那种便宜的伤身体。”他老是喜欢买那个九江双蒸酒,一杯四块钱差不多三两。
他接过来酒说道“买这么贵的干嘛,上班能挣几个钱”便去了阳台,他宿舍在四楼,四楼有个小阳台,他们一些老员工都是有外面招的做饭的给他们开小灶食堂而不是和我们在楼下快餐店吃。阳台一眼望过去都是一些花花草草。
“这个是龙眼苗,这个是荔枝苗,这有一颗百香果。”随着他的手指一眼看过去,满地都是盆盆罐罐,都是在挖的土带了上来,阳台边沿架了几根小竹竿,上面一颗藤蔓四处发芽生长,几条破了洞的内裤袜子衣服晾在旁边一根铁丝上,这就是深圳的在外务工人住所的特色
看着他轻轻拧开瓶盖。躺在那个已经散了架后面又用无数根铁丝绑扎起来的木椅上,小心的眯了一口,感觉想多喝又舍不得喝的模样,微风一吹,掠过头顶的几根为数不多的头发。和那双深邃的满带皱纹感觉充满了无数情感交织的眼。我望了望面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一个个为了生计为了生活早高峰晚高峰过红绿灯在这个节奏如此之快的冷漠的城市麻木的重复着机械式的甚至是重复性的一日一日生活的打工人,思绪渐渐地渐渐地把我带去了小时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