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微怔，心中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那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眸掀起波澜。
他在斗兽场的时候，受过的伤比这还重，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多次在生死线上挣扎。
那一刻凌霄就希望，有人能够冲出来护着他。
可是没有，他多次死里逃生，侥幸捡回一条命。
都没有这个人出现。
后面他已经不再抱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了。
没人会同情可怜一个奴隶，他的命就是最低贱的。
哪怕是死了，也不会引起任何的关注。
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任人欺凌。
而现在，在他对此早已感到麻木的时候，糯宝勇敢地冲了进来，用她小小的身躯护在了他身上。
凌霄目光复杂极了，“为什么？”
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值吗？
糯宝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扇动着。
明明自己害怕得不行，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来护着他。
糯宝似乎听到他叹息一声，佯装镇定地说，“汤圆哥哥，你，你别怕。”
凌霄：“我不怕。”
倒是她。
心跳这么快，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吧。
糯宝等了好一会儿，鞭子也没有落下来。
她的眼睛偷偷掀开一条缝，暗中观察。
却发现影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暮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修长的身影背着光，糯宝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视线。
爹爹好像更生气了？
糯宝生怕暮寒一气之下砍了凌霄，急忙喊道：
“爹爹，汤圆哥哥是我的人，要罚也让糯宝来罚。”
说着，不等暮寒出声，糯宝就拉过凌霄的手臂，嗷呜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糯宝用力咬着，像只刚学会吃肉的小狮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直到嘴里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才赶紧松开嘴。
松口的一瞬间，还不忘舔了舔，仿佛幼崽在安抚猎物。
凌霄浑身一僵。
感觉手臂上的咬伤似乎一点也不痛。
“爹爹你看，这样就好啦。”
糯宝指着凌霄手臂上的同款牙印。
咬的位置和她手臂上的牙印分毫不差。
“糯宝已经罚过了，你就不能再罚汤圆哥哥了哦。”
糯宝龇了龇牙，汤圆哥哥的肉可真硬。
差点把糯宝的小奶牙给硌掉了。
暴君一甩衣袖离开，声音带着愠怒之色。
“蠢东西！”
爹爹这是答应放过汤圆哥哥了？
糯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傻傻地笑起来。
“汤圆哥哥，你不用再挨打啦。”
“嗯。”凌霄的声音似乎有些隐忍。
“你能从我背上下来了吗。”
糯宝压着他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凌霄就算再能忍疼，此时也有些忍不了了。
“噢噢噢……”
糯宝手忙脚乱地从他背上爬下去。
“汤圆哥哥，是不是很疼啊？”
糯宝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背。
伸出小爪爪，还没碰到他又缩了回去。
想碰又不敢碰。
她下意识使出灵气，想为凌霄疗伤。
可是灵力十分稀薄，还没有恢复好。
糯宝轻叹一口气，人间的灵气实在是太稀薄了。
“还好。”凌霄语气轻描淡写。
“你不用担心，我习惯了。”
糯宝一听顿时更心疼了。
“汤圆哥哥，吃颗糖就不疼了。”
她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晶莹的粽子糖，塞进凌霄嘴里。
糯宝眸光晶亮地看着他，“甜吗？”
“嗯。”
糖果融化在舌尖，那股甜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凌霄舌尖抵着那颗糖，低声道：“嗯，很甜。”
……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凌霄趴在床上，半阖着眼眸。
虽然后背的伤势已经上过药了，但依旧疼痛不已。
好在，这点疼痛对他来说还算能忍。
只是有些难以入睡。
凌霄脑海里情不自禁回想起今日那一幕。
糯宝毫不犹豫地挡在他后背，那一刻，心里说不触动是假的。
那是凌霄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情绪。
正想着，忽然捕捉到门外细微的声响。
吱呀。
门被人推开一条细缝，一个小小的身影“哧溜”一下钻了进来。
屋里漆黑不见五指，黑暗对凌霄来说并无影响。
他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梢，原来是只小老鼠。
糯宝窸窸窣窣地溜进屋里。
她不放心凌霄哥哥的伤势。
从爹爹那里偷了一瓶金创药，偷摸着给他送过来。
“汤圆哥哥，你睡了吗？”
糯宝做贼似的，瓮声瓮气地问。
像只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摸索到了床边。
屋里只有凌霄沉稳的呼吸声。
糯宝还以为他睡着了，“吭哧吭哧”爬上床。
刚要掀起凌霄的上衣，小手忽然被人握住。
“你想做什么？”小少年清冽的声音蓦地响起。
糯宝吓得翻了个跟头，差点掉下床去。
“汤圆哥哥，你吓鼠我了。”糯宝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是来给你上药哒。”
她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瓷瓶。
凌霄沉默片刻，“我已经上过药了。”
大半夜偷偷摸摸跑过来，就只是为了给他上药吗？
凌霄从未体会过被人放在心上的感受。
“那不一样，这可不是一般的药。”
是从爹爹那里偷来的药。
肯定比其他药好多了。
上次哥哥被打，用了爹爹的药第二天就好了。
糯宝说着，就要上手去扒凌霄的衣服。
“汤圆哥哥，糯宝来帮你上药。”
小奶团十分贴心，知道凌霄伤在后背，自己不方便上药，主动帮他。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凌霄紧紧按住糯宝的小手，语气不自然地说。
黑暗中耳根隐隐发烫。
虽然糯宝才三岁，但凌霄已经有了羞耻心。
男女有别，保持距离应该从娃娃抓起。
更何况，他不习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后背是最脆弱，相当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
这在斗兽场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不行，糯宝帮你。”
小奶团觉得他是在逞强，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憋动！”
凌霄后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伤。
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依旧皮开肉绽，看起来触目惊心。
糯宝倒吸一口气，虽然不是打在她身上，却隐约感觉到了疼。
幸好她刚刚及时赶到，要不然汤圆哥哥现在受的伤就更重了。
好险，差点就把他养死了。
糯宝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洒在凌霄背上。
后背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
凌霄浑身一颤。
吓得糯宝赶紧缩回小手，“汤圆哥哥，很疼吗？”
“不疼。”
凌霄倒是没有说谎，短暂的疼痛过后，伤势很快就传来一阵清凉感。
刚才还疼痛无比的伤势，渐渐止住了疼痛。
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