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国大殿上…………
“万万不可啊!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理,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国年年征伐,加上兴修水利,现在已是外盈内虚之况,此战若败,恐江山社稷倾覆,请陛下三思!”
一位身穿绣有仙鹤图纹大红官袍的文臣,鞠躬行礼,双手捧着一封“谏言册”于众目睽睽下冒死进言道。
今日是轩辕城下旨准备出征事议之期,本以为能顺利进行,不曾想刚一说完旨意,便有人出面反驳。
定眼瞧去,但见这名大臣生有刀眼,额宽而广的面相与颧骨丰满突出的外形,令轩辕城很快认出此人,原来是“孙谦详”
火之国各品级略有区别,通常文官:一品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鹌鹑,九品练雀。
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狮,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马。另外,御史与谏官均为獬豸。
之前孙谦详虽是当今状元郎,但由于不知人情世故,在一众官员的旁敲侧击与排挤下,只落得个六品官职。
但在之前“接风洗尘宴席中”,仅凭东方白三言两语教唆提拔,轩辕城便直将其晋升为当朝一品大员,任听于王权左右。
轩辕城摸了摸苍白的胡须,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顺着孙谦详话题谈论下去,而是拂袖起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下一众大臣。
众大臣除孙谦详在外,一律神色铁青,以为轩辕城即将龙颜大怒,慌乱得瞬间扑通、扑通,一齐跪地。
“陛下息怒。”众大臣齐言。
轩辕城见唯独孙谦详未跪,不气反喜,哈哈笑了几声后,淡淡说道。
“誉满天下者,恰恰也是毁满天下者。孙大臣刚刚所说,和之前你们所匿名进谏的,我都明了于心。但,你们不能光算眼前的账,要放长远去看,或许仍然有人认为本王做的不对,但那又如何呢?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也许昨日你们看错了本王,但今日你们又看错了,或许未来还会看错,可无论如何,本王仍是本王!什么历笔如铁,八府判官、十殿阎罗,本王都不在乎,我这一辈子要做,甚至唯一能做只有…………马上天子死社稷!出征之时已定,任何异议一律以驳回!”
“王上圣明!”众大臣再一次齐声拱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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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准备出征事宜,火国朝里朝外忙得热火朝天,准备:粮草给养,军水壶,棉衣,军帐被褥,银两等
战事类:战马,甲胄,各种武器
医用类:医用器材,常用药材,担架等
信息办公类:信鸽,笔墨纸砚,文书等。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要下山了,夕阳西下,醉红的余光散漫而无力地铺洒在远处冰面。
轩辕城独自一人站在轩辕台顶,凭栏处,抬望眼。
视线首先落在一条荒凉窄小的古道上,古道像是一个经历了风霜的老人,无力地向远处伸展着他的手臂和腿脚,那顽劣而阴冷的寒风时不时地抽打着他,以至于古道旁煞白煞白的积雪成堆。
古道已经很累了,轩辕城不解,为什么它仍然坚挺着?
紧接着,轩辕城移开视线,朝下方梅林内的一棵古树看去,在经历了数个春去秋来与日灼霜冻后,古树树叶撑得很开。
大树已经好累、好累了,轩辕城不解,为什么它仍然坚挺着?
轩辕城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爬到过这棵树顶摘果子,原先一袭绿袍的她,如今却是一身的土黄,岁月匆匆,冷酷无情把她的衣服撕成筋筋条条。
古树的生命已经要走到尽头,但为什么树叶还拼命用她干枯的爪子,死死地攥住缠绕着古树的枯藤呢?
不远处,流水不再哗啦哗啦地歌唱,它已凝固,疲劳了两个季节的流水或许也想好好歇歇吧,可流水为什么要这么顽固,用冰块束缚了自己,让自由从身边消逝。
轩辕城无奈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合上双眼,入眼尽是荒凉!
最后,轩辕城抬头望向夕阳,天间晚霞早早爬过山头,泛照起冬日的一丝暖意,宛如金红彤彤的果子。
轩辕城觉得火红的夕阳,它像是一杯离别的老酒,饮醉了天边的彩霞,泛起了酡红的笑脸;又像是一首悲壮的老歌,放浪开怀的歌喉萦绕在天地的尽头,荡漾着如歌的辉煌岁月;它也是一幅古老的油画,瑰丽辉煌的色彩,透着绵延无尽的凄美,充溢着火红的年华。
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河上,把冰面染成了蔷薇色,渐渐夕阳的脸变得更红了,它带着满腔的喜悦轻轻地走向西山的背后,只把那红光留弥留在天际。
夕阳与寒冬的较量告一段落,阳光所及之处,冰雪晶莹的释放光彩与太阳交相辉,总和太阳合不来的风,趁机与寒冬结盟,肆虐着呼啸而来,扬长而去。
最后,它轻轻一跳,太阳在西山梁上一晃悠,沉下去了,天边的几朵白云散开了,变成斑斓的晚霞。
太阳困倦了,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西边的山头慢慢滑落,渐渐地即将消失在山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轩辕城伸出五指朝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抓去,似乎是想留住一丝残阳暖意。
但,夕阳最终还是落下了,带着世人无尽的愁肠与不甘,坠落西山。
随之,暮色渐渐地降临,山峦、古道、冰河的样子都模糊了,轩辕城仍然凝视着天际,心中久久地陶醉在这段落日的奇观之中,无法自拔。
轩辕城真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是啊!连太阳都会有下落之时,何况自己呢?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城伯,喝杯不?”
东方白徐吟古诗,玉足悬浮,手持两壶酒酿,缓缓来到轩辕城身旁。
轩辕城接过酒壶,收敛收敛心绪,问道:“大侄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东方白高举酒壶,大口饮下,抿了抿嘴唇后,回答:“我爹和问道伯伯告诉我的。”
“这俩孙子的嘴怎跟棉裤腰带似的,这么快就秃噜出去了?”
“可说呢。”
“哎,也罢。那我们伯侄聊聊天吧。”
东方白面色忧郁,目光时不时瞟向轩辕城,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城伯,这次征讨要不……放弃吧。”
轩辕城眉宇一惊,有些惊讶的看着东方白,随后很快收敛好情绪,和气问道。
“这话从大侄女嘴里说出,还真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你也觉得我老了吗?”
东方白连忙摇摇头,有些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
轩辕城看着欲言又止的东方白,心中已然明了三分,小饮了一口酒水,继话道:
“是啊,哪有不老的英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月亮已经微微探出脑袋,投下柔和的月光,洒在金白玉石砌成的酒壶中,好似葡萄美酒夜光杯。
轩辕城目光变得复杂,缓缓摇晃酒杯,继话。
“哎~你们像是旭日东升朝霞,我呢,就像是这夕阳欲颓的睌霞,已是命薄西山。”
东方白向远方黑夜眺望,却看不到尽头,顿了顿,紧接着回话。
“夕阳虽然没有朝阳炽烈,但比朝阳矜持;没有朝阳鲜亮,但比朝阳红火;没有朝霞灿烂,但比朝霞浓艳,没有朝霞明快,但比朝霞凝重、深沉……”
轩辕城那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不苟言笑的谨慎之色,此刻听东方白这一说,却是神采飞扬,双眸炯炯,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他还真是很少听见大侄女夸自己。
“大侄女,你今天怎么有点怪?平常我们见面就掐,今个这是怎么?”
东方白秀眉微蹙,微微颔首,深深的看了轩辕城一眼,终于是开口说道。
“城伯,我,我看到了你的结局,这一次征伐还是……”
不等东方白说完,轩辕城连忙抬起手打断。
暖黄的灯光下,轩辕城慢慢的举起手,他把手轻轻放在了东方白头上,眼里充满了长辈的宠爱及温暖。
看着大侄女为自己担心以致满脸忧愁,心头忍不住一紧,他也开始担心起自己这一次出征的结果。
忽然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步伐声,轩辕城与东方白皆不约而同望去。
原来是南宫问道正在训练即将上战场的学生,他们在奔跑在狭窄静谧的古道上,风儿吹的沙沙声,好像将不远处火之国皇家学院教学楼中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对于即将登上战场的这一批学员,紧张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的身旁,有的微微振了下臂,为自己加油打气;有的攥紧了双手,默默做着深呼吸;有的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虽然他们的状态、心境各不相同,但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了同一种气息,那是青春的气息!那是活力的气息!那是属于青少年的生机!
与此同时,东方冥手持园艺剪刀踏入梅花园中,将古树身上一块块死皮剥去,里头竟露出了鲜绿的绿芽。
窄小静谧的古道上,迎来了朝气蓬勃的孩子们,清风缓缓拂过濒危古树树梢,带走了几片失去生机的枯叶,却留下生机盎然的绿叶。
因为这里即将有一场青春的奔跑!奔跑的身影在地上驰骋,青春的气息在空中回旋加速,其律动,好像令远处的冰河都不禁涓涓融化起来。
轩辕城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两家伙是不是有意的,不过此刻的他心中略微有些释然。
回过头又摸了摸东方白脑袋,笑盈盈地道。
“大侄女!结局……还是要由自己抒写吧。”
“为什么?”
轩辕城神情一动,眉飞色舞地笑了笑,带着有些打趣的口吻回答。
“预言无用,不知道结局的人生才刺激。”
轩辕城长饮一口酒水,神情中仿佛燃起萦回的火焰,意味深长地望月而言。
“西阳落山了,但是并不意味着消失,它仍在我们看不见的另一头,耀着光芒!”
东方白下意识摸摸额头上的美人尖,再看看神情恍发的轩辕城,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但她仍然选择相信,相信未来可以改变。
“嗯,您老就是所谓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