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暮的声音不大。
甚至在陡然崩塌的一大片空间之中,显得那般渺小。
但终究还是有人听到了。
比如面前的鳌拜。
也比如不远处的苏半夏。
以及陷入崩溃边缘的镇场巫灵。
谁也没想到……
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听众。
也没有人知晓,陈九暮这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完成的绝地翻盘——眼看着这小子就要挂逑了,怎么转瞬之间,死去的反而是鳌拜?
这特么也,太离谱了吧?
但此时此刻,最让人疑惑的,是陈九暮口中的话语。
谁……
是韦爵爷?
……
无论是鳌拜,还是苏半夏,又或者镇场巫灵华阳,之所以错愕不解……
是因为他们没有看过《鹿鼎记》。
也不知道金老爷子演绎的武侠世界,到底有多么的精彩。
更不知道一男七女的主角配置,多么大胆。
当然。
对于陈九暮而言,此时此刻的他,并不仅仅是一句调侃。
也不仅仅是在感伤那个可能回不去的世界。
那个他来时的故乡。
更重要的,是他在疑惑一件事儿。
若是鳌拜在这神农墓底,被他杀了,后面的历史,又会怎样?
四年后皇太极驾崩,谁来拥立拥戴皇九子福临即位?
而等顺治挂逑,给康麻子当四大顾命大臣之首的,又是何人呢?
已知的历史轨迹,似乎在这位“因为一本武侠而闻名于世”的清初大将之死,而突然变得诡异莫名起来……
陈九暮来到了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的时间。
他基本上也适应了此处世界。
并且逐渐理解到了这儿,跟自己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
但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也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
让他潜意识里,隐隐感觉整个时代的走向,似乎冥冥之中,也契合着自己故乡的世界线……
所以当得知区区东虏之地,居然拥有着十大超凡之时,他却一点都不惊讶。
要知道,超凡之辈,举世罕见。
整个大明国,浮在水面上的,也就三人而已。
它偏居一隅的东虏之地,怎么就“钻石多如狗,超凡满地走”了呢?
是力量体系崩了吗?
但如果真正知晓了历史走向的人,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质疑。
而这一切,也都是乌拉尔,以及那帮家伙所宣称的“天命所归”……
陈九暮虽然极度排斥这样的说法。
但内心里,却倚靠着曾经的历史认知,觉得也的确如此。
唐、宋、元、明、清嘛……
世事本该如此,对吧?
但认真想来,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类的,中华人口,从明万历年间的人口过亿,到清顺治时的一千四百四十万……
若有可能,那改朝换代之时亡故的七八千万人,能活下来……
总是好的,不是吗?
所以,鳌拜死了,历史,也终究是可以改写的……
对吧?
……
陈九暮的思绪,还沉浸在对历史洪流的畅想中。
但下一秒,恐怖的气息,就从身后传来,让他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回头。
他瞧见满脸通红,宛如滴血一般的苏半夏,艰难地走到了自己身后。
大概是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以至于瞧见了陈九暮安然无恙之后,苏半夏也是支撑不住,竟然直接扑倒在了他的身前。
“队长!”
陈九暮顾不得理会还在鳌拜体内“畅游”的肥虫子小白,赶忙将同样是熔浆凝聚的山河剑,插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伸手过去,将人给搀住。
没想到人一入手,陈九暮就感觉双手陡然一沉。
这感觉,不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如同一座小山入怀。
太、太重了。
陈九暮心中惊讶,却也只有咬牙,顺势半蹲,将人扶着,问:“队长,你没事吧?”
“没、没事……”
苏半夏说着话,口鼻之间,却喷出了炽热的气息。
那气息,似乎还带着几分粉红色的氤氲。
梦幻迷离。
陈九暮感觉到了一股异香,直冲天灵盖去,怀里的苏半夏则炽热滚烫,让人心惊。
他下意识地伸手,覆在了苏半夏的额头之上。
刚刚一碰,他吓了一跳:“这么烫?”
此刻的苏半夏,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陈九暮陡然心惊:“队长,你走火入魔了?”
想起刚才在上面,异火张怀京与北海茜的对话,陈九暮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而这会儿的苏半夏,脑子已经烧迷糊了。
她躺在陈九暮的怀里,看着一脸关切的臭小子,心中多少有些恍惚。
我……
怕不是在做梦吧?
她呢喃着,说:“你、没、事……就好。”
一句话说完,苏半夏却是身子一软,人也就要没了气息去。
“这……”
莫名的变故,直接打断了陈九暮的思绪。
他搂着怀中这个看似一摊软泥,却又沉重如山的玉人,脑子有点儿卡顿。
与此同时,头顶却不断有花瓣一般的灵气洒落,将整个空间,都给装扮得一片异象纷起。
这?
……
“妙啊,妙啊……”
陈九暮这边措手不及,却不料不远处居然浮现出了一个叼着烟斗,脑袋上满是触须,宛如地瓜一般的怪物来。
那家伙个头不大,还不到人的腰间……
派头却是不小。
单手一举,却是将整个轰然垮塌的空间,都给顶住,留出了一片天地来。
它打量着瘫软在陈九暮怀中的苏半夏,又打量着一脸错愕的陈九暮,原本气急败坏的它,却是欢喜地说道:“妙啊……”
陈九暮又惊又疑,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那地瓜一般的怪物,越看越激动:“天造地设,天造地设啊——小子,你可愿救她?”
陈九暮却问:“你是谁?”
地瓜回答:“老夫华阳,乃炎帝于人间的八侍从之一,也是坐镇这神农墓的巫灵!”
陈九暮问:“怎么救她?”
地瓜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直接与他解释:“她是剥离血月印记之时,出了岔子,情火攻心,方才导致的走火入魔——现在只能赌一下了……”
陈九暮疑惑:“赌什么?”
地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赌你俩的心,是否契合所有的条件……”
陈九暮越发茫然:“什么条件?”
地瓜却不答,而是憧憬地说:“若一切顺利,拔除情毒,消解了七情六欲,不但能接上之前的仪式,甚至还能事半功倍,我的职责也了结……”
想到这里,它越发满意:“之前我还担心呢——但瞧见她愿意与你同死,问题不大……”
“同死?”
陈九暮心中一动,好奇问道:“到底怎么做?”
地瓜笑了,说:“你不必知道——一会儿我上去处理那帮人,你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讲到这里,它飘然于陈九暮身前,满是触须的地瓜脑袋上,浮现出一颗光亮的晶球来,对着他说道:“你放心,若是事成,少不得你的好处……”
陈九暮说:“我不要好处,只要苏队能活……”
地瓜笑了:“这好处,你不想要,也得要呢!”
晶球落下。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