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萍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让沈骁不敢对视。
他暗暗咒骂一句，一甩袖子，怏怏走开。
“三少爷，您没必要跟她置气，等那瞎女人被判了重刑，甚至直接处死，往后在剑阁谁还再敢找您的晦气？”
手下人凑过来，谄媚道。
沈骁神色稍缓，轻笑：
“说得没错！本少爷没必要跟她多费口舌，没了师父的徒儿不如草，这个道理路人皆知！”
恰在此时。
赏罚司司主殷全真敲响了惊堂木，声音清脆，让人禁不住精神一凛。
“今日赏罚司堂审灵墟狼妖王一案，涉事者全部在堂下了么？”
次辅邢老六出列，郑重一拜：
“禀告司主，嫌疑人瞎姑已带到，证人钱七，已星夜从豫州赶到宗门，请司主亲自审问。”
天幻宗的影响力在整个玄真大陆都是首屈一指，像钱氏仙门这种小仙门，根本得罪不起，只有任凭驱使。
钱七也算是仙门中的二号人物，如今站在赏罚司的堂下，却战战兢兢，如同小徒一般。
“证物呢？”殷全真眼神凌厉。
“在这里...”
邢老六十分小心地唤出一个钟罩形状的灵器，轻轻放在司主的面前。
这件灵器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一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重新拼凑而成。
云灵罩，是灵墟血案的证物，同时也是罪物，更是钱氏仙门的贿物。
因为它，天幻宗死伤了不少精英弟子，尤其是剑阁，还有五行堂...
想到此，殷全真看向陪审席处。
五行堂堂主花无霜安静地坐于首席，手中捧着仙茶，时不时浅尝一口。
他面上无须，头发全白，却是鹤发童颜。
觉出殷全真的目光看向这边，花无霜嘴角浅笑，轻轻颔首。
殷全真面带尴尬，忙点头示意，不敢再和他眼神交汇。
五行堂玄土司，在试炼之中惨死的那位精英土系术修，是他钦点的重点培养对象。
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继承玄土司司主之位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妖王给弄死了，他岂有忍下这口气的道理？
今日前来，就是要给五行堂讨个说法！
殷全真咳嗽一声，道：
“邢老六，你把本案的案情简单复述一遍吧。”
“遵命...”
邢老六的口才了得，不一会儿便将案子解说得通通透透。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剑阁师尊，瞎姑身上。
有惊诧的，有不解的，更多的是怨恨的目光。
人证物证俱在，瞎姑肯定是洗脱不了罪名了。
“司主，案情陈述完毕...”
“嗯，你退下吧。”
邢老六躬身退回。
殷全真俯视台下，瞎姑静静站立，神色淡然。
“瞎姑，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堂中，突然肃静下来。
瞎姑昂首，道：
“我是被冤枉的，赏罚司硬要给我按上个罪名，倒也无话可说。”
殷全真冷笑：
“每个来赏罚司的人，都说自己冤枉，你是真冤还是假冤，待会儿本司主审过便知。”
又看向钱七：
“钱七，你是钱氏仙门的人，可认得这灵器？”
钱七身子一颤，抬头望了一眼，本来想说“认得”，口中却道：
“司主大人，钱某看不太清楚，不好判断。”
听此，殷全真眉头稍稍皱起，不耐地招了招手。
“那，你就上来，好好看看，是不是你钱家的物件。”
钱七抹了抹额头的汗，心里惊骇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说出的话，跟心里想的大相径庭？
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
钱七忐忑不安，不觉朝陪审席，黄清泉的方向看去。
黄清泉暗骂一声该死的狗东西，别特么看我...
同时他假装正义凛然的样子，道：
“钱道友，我剑阁为此案损了不少弟子，如果真的是瞎姑师姐犯下的错，作为师弟虽有遗憾，却不能徇私，否则难以告慰诸位弟子的在天之灵...所以，请你不要顾及我的面子，如实说即可。”
黄清泉在“如实”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为的就是给他做个提醒。
钱七慌乱点头后，走向了司主的案前。
黄清泉轻轻舒了口气。
花无霜眼睛眯起，小声道：
“黄师侄高风亮节，佩服...”
“花师伯谬赞了，在大义面前，我也只能放弃私人的恩怨。”
花无霜的辈分和剑阁阁主司徒剑同等，而黄清泉又是司徒剑的亲传弟子，所以叫一声师伯理所当然。
“唉...老夫又想起我那好徒孙，那么个好苗子，是百年来难得的术修天才，就这么被人给坑了，真是天理不公啊...”
“花师伯请节哀，有殷司主在，相信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
“公道？呵呵...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公道？”
“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黄清泉紧张道。
花无霜面带笑意，眼中却迸发出犀利的光。
“你有一个好徒儿，师徒同心，真令人羡慕啊...”
黄清泉附和着干笑，只觉得坐如针毡。
沈骁在灵墟一战中，为了自己保命，让其他人做了替死鬼，这笔账，五行堂算是记下了。
可至少现在，黄清泉还是干净的，如果让堂主知道他就是那个遗失云灵罩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黄清泉望向钱七，后者正巧临到云灵罩前，正在仔细察看。
“报告司主，这确实是钱家的东西。”钱七这话倒是应了心中所想。
殷全真点点头：
“那你说，钱家的东西，为什么会遗落在灵墟？”
钱七喉咙发痛，只能硬着头皮说：
“这云灵罩，是...是我钱家，送给...送给...”
这个时候，钱七汗如雨下，他感觉说出的话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快说，送给谁了？”
殷全真猛敲一记惊堂木，狠色道。
钱七身躯一震，脱口而出：
“是钱家送给黄清泉黄仙人的见面礼...我钱家子弟在宗门没有依靠，恐怕受了委屈，所以那一日，才斗胆给三位仙人都准备了一份薄礼。两位女仙人都回绝了，但黄仙人中途反了回来，要走了云灵罩...”
说罢，钱七嘴巴抖动，焦急之下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想回绝刚才的话，说出的却是：
“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殷全真手中的惊堂木不由脱手，掉落在案，发出杂乱的撞击声。
整个大堂，先是死一般的沉寂，而后震惊之声不绝于耳！
“黄清泉？他说的是黄师伯的名字吧？”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黄师尊看起来挺不错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人群中，沈骁惊骇无比，脸色差到了极点。
这个钱七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好的台词，他怎么全说错了？
不对，他说的都是真话，他难不成不想活了，钱氏仙门想造反？！
沈骁心里狐疑着，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叶孤萍。
后者神色坦然，丝毫没有半分惊讶。
难道说...
想到此处，沈骁眼珠一转，不再迟疑，悄悄退出了人群，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大堂。
一时间，黄清泉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他额头青筋暴起，又惊，又怒，又羞...
一旁，花无霜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杀气透过茶杯，茶水瞬间结成了冰。
“钱七，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黄清泉暴怒，冲到大堂中间，大手一招，把钱七吸了回来。
钱七被他死死拿住，大气不敢喘。
“黄清泉，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些放开证人！”
殷全真起身，高喝道。
生死关头，黄清泉丝毫不顾及形象，指尖冒出一丝剑芒，抵住钱七的脖子。
“混蛋，快收回刚才的话，否则，小心我一剑要你的狗命！”
钱七豆大的汗珠淌下额头，被吓得失魂落魄，却颤巍巍道：
“黄清泉收了钱家的好处，这笔账被记在钱家的账簿上，如今这账簿也被毁了，但我留了个心机，把暗本随身携带，就是怕他们过河拆桥...”
“什么暗本？你真是该死！”
黄清泉转眼就要刺透钱七的脖子，就在这时，恐怖的灵压袭来，让他动作慢了一拍。
钱七的身体像条断了线的风筝，飞到花无霜的脚下。
“别怕，有我在，谁也杀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