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
“欢儿……”
黑暗中，何欢紧闭的眼睑颤动的越发厉害。
那个人怎么可能亲近的唤他“欢儿”？
他又何时有了师弟？
他分明一直被关在此处，四周只有无边的黑暗，周身是恶臭的黑水，水下只有会撕咬他皮肉的虫蛇。
这就是他该有的生活，被那人施虐的困在这里，最后孤独凄凉的死在这狭小的空间……
“师兄，你说师尊昨天夜里，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喝酒了？”
十岁左右的可爱男孩悄悄的趴在他耳边，不满的小声嘟囔着。
“师尊上次明明答应，再去城里会带上我的……”
……
“大师兄，昨日教我的剑法，我已经掌握了。麻烦大师兄帮我看一下，是否有问题……”
十三四岁生得极为好看的清瘦少朝他走来，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少年身姿挺拔坚韧，只是声音略显冷淡，却对他恭敬有加。
“大师兄，这一剑我感觉有些问题，你看这样……”
……
“欢儿，你如今已经不是小少年了，不要总是穿着一身白。少年人就应该有点少年人的朝气，这几身是为师刻意为你买的，你晚些便换上。
还有这些是给临儿跟九洲的，你一并给他们带去……”
男人气质清冷矜贵，面容精致宛若谪仙，正温声对他说着话。
三位弟子中，似乎对他总是特别的，更加的关心和关注，会时常关注他的情绪变化，关注他的成长。
男人紧张的将手里那件粉色的衣裳扔到一旁，随即一脸紧张的看着他，压低声音说着。
“欢儿，这件衣裳为师也不知道哪来的，昨夜为师喝醉了，大抵……大抵是风刮来的……
你帮为师悄悄扔了，不要让临儿跟九洲看见。
你要相信为师，当真没有做出那些出阁的事……”
何欢有些哭笑不得，眼前的男人才是师尊，却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模样拼命解释着，似乎担心他会跟着学坏了一样。
那件粉色衣裳，正是师尊那日醉倒在小院外，九洲发现的粉色衣裳，当时怕被长临看见，他慌忙藏起，后来寻了个时间悄声给师尊送去。
师尊先是一脸茫然，听了他的话后又大惊失色。
当时那副景象，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长辈，谁才是犯了错的孩子……
是了。
那个男人才是长辈，是他的师尊！
那两个小少年是他的师弟，师尊后来收的弟子……
他想起来，他的师尊——
是那个会偶尔露出迷糊神情，却总是装作很从容的男人。
是那个会在日常相处中关心爱护他们的男人。
是那个会在九巫山替他们四处立威，为保全他们安全的男人。
是那个看着他们身体消瘦，而下师令增加体重的男人……
自从十六岁那年，被他亲自从紫气祥光殿带出，那个恶魔一样存在的“师尊”就死了！
如今，他过得很好。
有师尊爱护，有师弟们敬重。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每天担惊受怕过日子的“无晔仙尊的亲传弟子”。
他是师尊的大弟子，也只是师尊的弟子……
黑暗中，那双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师兄，师尊跟小师弟也不知道去哪了，你快醒来我们一起去找找他们吧……”
长临坐在床榻边絮絮叨叨，他似乎总是闲不住。
旁边的屋子里，吴小发正照顾着他那昏死的父母，外面的夜色依旧泛着淡淡的血色。
何欢睁开眼就看见坐在边上的人影，听着他嘴里的絮叨，紧皱的眉眼蓦的一松，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咦？”长临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欣喜的看向床榻上的人：“师兄，你醒了！”
——
眼前女子原是娇俏可爱，如今却神色冰冷，眼眸深处是浓重的怨恨，那是汇聚了百名女子的恨意。
她看着眼前的湛无两人，浅浅的勾起唇角，淡笑着却很生硬。
“方才不得已，才将二位仙者拉入幻象中。二位仙者方才看到的，便是我们生前所经历过得，在这个长流村……”
林香云声音一顿，压了压眼中溢出的怨恨，眼角那一丝溢出的鲜红缓退去，她才继续开口。
“即便二位仙者看见方才那些，也还要助这些畜生除了我们吗？”
说完，林香云看着他们，安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回复。
若非她们不敌，又怎会现行好言相待？
只要是帮助长流村的人，都该死！
可奈何眼前的两位，其中任何一位她们都敌不过……
湛无收敛情绪，他确实觉得那些畜生没有救的必要，可想到吴小发，湛无沉思了片刻。
“村中可有无辜之人？”
“仙者指的可是那些妇孺？”
林香云似乎明白了湛无的意思，眼中那股难掩的戾气淡了几分。
她们原以为，眼前的两人又是那些道貌岸然，只顾活人生命不理死人冤屈，也要讲一大堆道理，试图想要保下长流村那些畜生的伪君子。
“自姐妹们苏醒至今，我们并未杀过一个枉死之人，我们所杀皆是罪人！”
林香云开口，声音却不是方才清冷的声音，像是同时百人齐声开口，声音突然尖锐，情绪激动充斥着无边的怨恨！
湛无先是被这样百人重叠的尖锐声惊到，但很快将情绪平复。
身旁的严九洲知道他心底始终是怕鬼的，往前站了半步稍稍靠近了些许，看着对面的林香云，冷声开口：“让她们安静，你一人说话便可。”
对面两人，明明眼前的冷面男子修为低些，林香云却更加怵他。
那一双幽深的眼眸，淡漠冰冷透着让人退怯的煞气。
反倒是身边那位，修为分明那样高，像是随意便能轻松将他们捏死，却没有丝毫杀意。
“姐妹们情绪激动了些，香云代姐妹们向仙者表示歉意。”
“该死之人你们都杀完没？”
严九洲不喜欢跟她们废话。
该死之人他们不会救，但不该死的，他们也不会任由她们杀。
林香云微微咬唇，抬头抬眸看着严九洲，声音冰冷：“长流村，没有无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