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属于金老武侠里的经典桥段,也让沈游生出了几分兴趣来,他是个矛盾的人,既厌倦乏味,喜欢有趣的事情,又不喜欢所谓的麻烦。
而帮助这个小乞丐,得到的趣味远比麻烦要多,沈游觉得是可以帮她一次的。
至于以后,在这江湖上哪里有什么以后?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要历经一次次的离分,遇见不同的人,相聚的时候可以大笑,分别的时候也别掉眼泪。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管有没有重逢的那天,都要勇往直前地向前走。
向往自由追逐自由的浪子,大多都是这样的吧。
沈游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这样的人,但他的确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反而像他父亲那样隐居海外仙岛、安定下来的生活有些乏味了。
但他究竟适不适合做潇洒的江湖浪子,沈游还没有答案,这是需要他自己去江湖上找的。
既然想和有趣的人说说话,沈游就让朱家酒店的店伴拿了两个干净的白面肉馒头,赔偿对面店家就是了。
再者,便是让自家的店伴小二请那小乞丐上楼一叙,说是请他吃饭。
等那“小乞丐”上了楼,便见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只大那么一两岁的少年郎正百无聊赖地数着碗里的花生米,冷盘里酱牛肉与松花蛋的纹路,等着其他菜肴上桌。
“小乞丐”家学渊源,自然不会把这位少侠当做是普通人来看待,这人身具武功是肯定的,而且比她这个先天后阶的人修为都要来得更高,那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了。
“小乞丐”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同这个敌友难辨的陌生人共处一室。
可“小乞丐”还是大踏步进去了,因为那个少年郎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话,“要是怕了也没关系。”
“你可以随便挑一间房间,自己大快朵颐,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想请有趣的人吃一顿饭,是谁都好。”
年轻的小乞丐并不是一个能受得住激将的人,除此之外,就是她在这个少年郎的身上,发现了同类的气息。
她知道,这人与自己其实是同一种人,相似的人聚堆起来,那应当是双份的快乐吧。
所以小乞丐壮着胆子,进了这个雅间,看了看这冷盘的菜,不由大失所望,“冷盘就是这些?也就只有切那酱牛肉的刀功颇有火候,酱料的颜色尚可。”
“只是这些东西,可就没有意思了。”
沈游的声音明快道:“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吃冷盘本就没有什么意思,这只是他们看着上的东西。”
“我现在就想吃点肉,再吃口热乎的,这样身上才舒服。”
“至于点什么…我也不懂吃什么好,因为我爹我娘做的饭菜都不好吃,岛上最多的也是海产,实在腻了。”
“有个姓王的叔父做菜倒是好吃,还有人服侍,可他住在另一座岛上,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吃到他老人家拿手的蟹粉狮子头。”
听见这人也是从海上来的,小乞丐的心里就多出了三分亲近来,“那让小爷来点就是了,也好叫你涨涨见识,吃点真正的好东西,这北方可难有什么好蟹粉的。”
那少年道:“虽然这地儿是穷地方,但咱们总归是在大酒家,先上四干果四蜜饯来。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
“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不知这儿买不买得到?蜜饯吗?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
沈游见她这样如数家珍,便更加觉得自己这回是请对人了。
那少年又道:“下酒菜这里没有新鲜鱼虾,嗯,就来八个马马虎虎的酒菜吧。”
一旁侍候的店小二就问道:“不知爷们爱吃什么?”
少年无奈道:“唉,不说清楚定是不成。八个酒菜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
“我只拣你们这儿做得出的来点,名贵点儿的菜肴嘛,咱们也就免了。”
这小乞丐毕竟是主脉贵人要请的客人,店小二纵然是心中纳罕腹诽,面上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当下就恭敬地应了,前去厨房吩咐。
那少年又叫住店小二,道:“再配十二样下饭的菜,八样点心,也就差不多了。”
店小二不敢再细问菜名,只怕这小乞丐点出来酒楼采办不到,反而在主脉贵人面前丢了面子,让掌柜丢面受责罚,当下就吩咐厨下拣最上等的选配,又问沈游道:“不知小少爷想要什么酒?本店有难得的猴儿酒,还有十六年的梨花白,上好的花果酿,不如都打两角来?”
沈游就随口答应了,让店小二下去准备。
不一会,果子蜜饯等物逐一送上桌来,朱百万家家大业大,只是在北边随意开的一家中等酒楼,水平倒也是真不赖。
那少年则是问道:“诶,这大街上那么多人,你做甚偏偏要请我?”
沈游手中拿了筷子敲击了面前的碗几下,回荡开清脆的响声,“大街上那么多人,也只有你同我一般身具武功,游戏人间。”
“瞧哪个小乞丐同你一般,用上乘的轻功身法戏耍店小二了?虽然爱玩爱闹,但又颇有分寸,不至于招惹不该惹的人,也不如白驼山的那些女人高调。”
“且你同我一般都是海上来的,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虽然这话未必时时是好话,但也有几分道理,江湖儿女感觉投缘便相识相聚,到该分开的时候就分开,那有什么奇怪的?”
那小乞丐却从未听过这样的话,闻得此言心头也不由升起一股飒爽豪气来,“说的也是,人生在世本就该这样潇洒快活,要是终日困于一处那多没意思啊。”
“我就是在家里待腻了,又和我爹爹…吵了架,才从岛上出来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海上来的呢?”
沈游便懒洋洋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那身上就有不少地方是相似的,南边风物不算稀奇,北边风物才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