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好,然而一阵严厉的指责声从不远处传来,人们纷纷侧目,原来是毛利大叔的老上司,现任警视厅刑事部部长小田切敏郎在怒斥自己不省心的儿子小田切敏也。
哇,那么严肃的大叔,儿子却是染了一头紫毛的摇滚青年,好有反差感哦!和树听完小伙伴的介绍,真诚感叹道,咦,那是……
“风户医生?”
“医生?哪里哪里?”铃木园子对吵架的父子俩毫无兴趣,听到和树发现了帅气的医生连忙追问,只可惜他们俩兴冲冲赶过去时,风雅潇洒的青年在与朋友轻声说笑,不便打扰。
不过这并不耽误和树在朋友面前积极夸赞这位救治过自己的医生,虽然他那时昏迷不醒,没有印象,但哥哥好长一段时间都对风户医生的医术赞不绝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没提过了。
“他是东都大学附属医院的外科医生哦?是那个医院,甚至是整个东京最好的医生了,被称作黄金左手,算是哥哥的同门师兄。”
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和丰厚的报酬,风户医生才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他做了手术。
“还是外科医生?好有才华啊……”
等等,外科?园子艰难地冷静下来,终于想起了那件从昨晚起就准备对和树说的要紧事。可是万一弄错了,让和树白高兴一场该怎么办?唔,从头开始慢慢讲好了,大小姐难得有些踌躇不安。
“那个,和树,你还记得上周我爸做了阑尾手术吗?”
阑尾手术也是外科医生的业务范畴,只是用不着请那么顶级的医生来做,或许这就是不关心医学界的大小姐从头到尾没听爸妈说要找风户医生的原因吧?
“记得呀,我和小兰、柯南他们还一起去探望过,那天不是你带的路吗?”
“咳,是哦?其实昨天晚上,有一个刚刚回国的合作伙伴来我家看我爸爸来着,然后那位叔叔醉酒后唱歌的口音,跟你上次半睡半醒时我们录下的声音很像……所以我就拿着录音笔去问了问,他听完说的确是他们那个村子特有的方言。”
和树屏住呼吸,心跳逐渐加速。
”不过这些年陆陆续续搬走了不少村民,村子里也不曾有过年轻人受重伤、被其他亲人接走的传言,所以不太确定……啊,我有请叔叔把地名写了下来,我、呀!我把纸条放手提包里了,走走走,我们去拿,千万别忘了!”
她就是得到这消息太激动,时间又太晚,不好打扰和树——那小子作息规律,晚上十一点应该已经睡下了——结果翻来覆去搞得自己半天睡不着,今天一整天都稀里糊涂的,现在才想起来。
和树乖乖被园子拉着手臂,风风火火朝柜台跑去。他的心怦怦直跳,自从想起奶奶,他特意从园子那里拷贝来的那份“寻找乡音大作战”的录音被重新听了一遍又一遍,是的,与记忆中奶奶和其他人说话的用词、语音、语调,全部一模一样!村子,嗯嗯,这一点也跟印象中的那些田埂树林相当吻合!
我终于、终于要找到了吗?
铃木园子的手指不断敲打柜面,在服务员小姐递过手提包的瞬间,赶紧道谢接了过来,从最里面掏出了被防水袋裹得严严实实的纸条。她知道自己有时挺粗心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一被水沾湿看不清了呢?那位叔叔听说家里出了大事,连夜离开了东京,要想再问清楚可就困难多了。
园子被和树传染得也紧张了起来,哆嗦着手打开防水袋,将纸条展开铺在柜台上给朋友看:“快快快,快看看有没有印象!”
九个大字龙飞凤舞,有风骨是真的,难辨认也是真的,和树吃力地念着:“崎埠县,奥飞驒,栀子村……”
前面县镇的名字还略显生疏,但看到“栀子村”这三个字,原本有些模糊的记忆片段逐渐清晰,和树仿佛看到一位老人搂着她的孙儿坐在小几前,就着暖融和煦的阳光,伴着微风花香,慢悠悠教孩子认字。
“栀,这是栀子花的栀哦?”
“呀,那也是我们栀子村的栀吗?”
“……是呢,我们宝宝真聪明!”
“嘿嘿!”
和树不禁哽咽起来。
“和树,你没事吧?”
园子慌了,服务员小姐颇有眼色地递来纸巾,女孩谢过后手忙脚乱地帮朋友擦掉泪珠。
“谢谢、谢谢你园子,我、我只是太激动了……”
“诶?”园子慢慢睁大了眼睛,难道说……
“是的,这就是奶奶和我的家呀!”和树含着泪,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园子!”
“真是太好了!”
铃木园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能帮到忙真是太好了!
“你们在笑什么啊?”
两人闻声回头,原来是小兰站在他们身后。少女讶异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和树,快步走过来关心。
“小兰!”园子兴高采烈地和闺蜜分享好消息,“我帮和树找到他奶奶家啦!”
“真的吗?太好了!”小兰惊喜万分,她当然知道和树有多渴望想起曾经的事,不过在为朋友开心的同时,女孩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树的眼睛都哭红了哦?”
和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啊,我赶紧去卫生间擦一下!今天可是好日子,这样回去多不礼貌呀!”
“诶,等等,把纸条带上呀!”
“嘿嘿,还好有园子,我差点忘了……”
“噗哧,你也太开心了吧?可不能过了头哦?”
“知道了啦……”
少年想了想,觉得朋友的办法还挺好,便要来那个防水袋,小心将纸装回去,再折一折塞进裤子口袋,满意地拍了拍。从外面看着是鼓了一点,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贴身放着最安心了。
女孩们盯着粗心的朋友把纸条装好,同样放下心,园子理了理头发,问:“小兰要一起回去吗?”
“啊,我去一下卫生间,该补妆了,园子先进去吧?”
“那待会儿见喽?”
“嗯!”
男性与女性的卫生间分别在柜台两侧,和树独自进去后对着镜子犯愁:“眼睛真的好红哦,算了,管它呢,先把脸上的泪痕擦掉好了……”
仗着卫生间里没有别人,他走到最边上的洗手池,摸了把确认没有水,侧身坐了上去,贴着镜子,用小兰赞助的湿巾笨拙地操作自己的脸。重了又怕留下红印,轻了好像又擦不干净,少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处理完一大半,不过好消息是眼睛不红了。正要再接再厉,灯光突然熄灭,和树一个哆嗦,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灯泡的灯丝还微微发着亮,不过没有几秒钟也彻底熄灭了。
停电了吗?
和树打开手表的手电功能,跳下洗手台,准备去外面看看。
由于客人们的随身物品都存放在柜台,而柜台常备的手电筒不知去向,应急灯也坏掉了,走廊与会场同样是漆黑一片,十分混乱。不时有客人涌出来询问情况,服务员大声安抚躁动的客人,说工作人员已经去供电室抢修了,很快就能恢复供电。
米花太阳广场饭店不愧是在整个日本都颇有名气的大饭店,工作效率就是高。大概只过了几十秒,灯光骤然亮起,被闪到眼睛的人们怨声载道,和树也忍不住揉了一下。不管怎样,光亮确实带给人安全感,他按掉手电,心里踏实许多。
“啊——”
凄厉的尖叫声从走廊那一头的女卫生间响起,人群躁动不安。和树瞳孔一缩,立刻认出了那是小兰的声音。
她出事了吗?
少年艰难地穿过人潮人海,朝女卫生间挤。等他到的时候,柯南、毛利侦探与高木警官已经在里面了。水管爆裂,地板上积起一大滩红色的水,穿着绿色套裙的女人倒在红衣黄裙的小兰身上,两人人事不知。男人们目眦欲裂,扑上去检查她们的安危,还是柯南最先得出了结论:“小兰姐姐只是昏过去了。”
和树松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感觉腿有点软,话说这水是不是腥味重了点啊?
柯南顿了顿,接着说:“受重伤的是……”
高木警官搂住绿衣女性,撕心裂肺地呼喊:“佐藤警官!你振作一点!”
和树懵了,他突然明白了那滩水为什么是红色的,在下意识冲出去叫人拨打急救电话时,和树难免胡思乱想:佐藤警官?刑警?难道又是那个杀害刑警的连环凶手做的?
目暮警官,小田切部长,还有白鸟警官先后与少年擦肩而过,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震惊无比。部长极其果决,迅速稳下心神,命令目暮警官打电话叫救护车并请求支援,又叫白鸟立即带人封锁饭店所有出入口。
不幸中的万幸,今天是沙罗小姐的结婚庆祝会,来宾中本身就有许多警察,秩序很快得到控制。目暮警官坐上救护车陪两名伤员去最近的米花药师野医院急救,暂且不谈;剩下的所有人,包括部长自己和其余警察,除了小孩子,都必须留下测试硝烟反应。小田切部长担心手下自作聪明,着重点名自己的儿子,摇滚青年小田切敏也。
“这个混蛋也不能例外!”
可惜即使如此周全,无一人身上存在硝烟反应。警方无法,只能放大家离开。和树很担心小兰,克彦拗不过他,便陪弟弟去了米花药师野医院。
皆川克彦还挺不想去这个医院的,毕竟风户师兄出了那种事,不得已才转到这里的心疗科,虽然做得风生水起,可看到后难免会有一种物伤其类的伤感。
一行人从护士那里打听到消息,跑到急救室找目暮警官。警官先生双手插兜,在门口急躁地转着圈,满心都在担忧躺在里面的部下。佐藤将他当作自己的父亲,他又何尝不是把她当作女儿,女儿的生命危在旦夕,做父亲的哪里坐得住?
哦,黑羽乾坐得住,二女儿在加拿大病危,连交际甚少的四儿子黑羽隼收到消息都赶去探望了,他还稳坐东京,忙着与新欢蜜里调油。
“目暮警官,佐藤警官现在怎么样了?”
失神的目暮警官终于发现手下与毛利他们来了,他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说:“有一颗子弹刚好停在心脏附近,能不能救活只有一半的机会。”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皆川兄弟听得心惊胆战,克彦更是已经决定和阿香商量一下,如此穷凶极恶,敢在那么多米花警察参加的聚会上下手的疯狗,必须想办法劝明智大哥暂时住到他们俩随便谁的家里,最好再把假也给休了(虽然知道这点绝对不会被同意,不过幻想一下也不行吗),一切等抓到犯人再说。
妃英理询问起女儿的下落,目暮警官答道:“小兰没有什么外伤,不过她还没有醒过来。”
目暮警官经此一遭,也算是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了,伸手指出小兰病房的位置,催他们过去看看。
妃英理冲毛利小五郎点点头,带着园子与皆川兄弟去找女儿。
柯南说实话也很想跟上去,可他知道小兰没事,因为最近的低调,目暮警官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有问必答,所以他强迫自己留下,多听听警方搜集的信息,争取尽快破案。
而在小兰的病房里,大家开门进去时女孩已经睁开了眼,坐在床上观察周围的摆设。
“小兰!”妃英理几乎喜极而泣,三步并作两步就要过去抱一抱女儿。
她一定很害怕吧?母亲心疼地想着。
然而小兰瑟缩着后退,拒绝了拥抱。
“……兰?”
妃英理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慌,女孩却只是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妈妈。克彦曾经见过那种目光,他迟疑着,在门口站定;另一位当事人和树那时又没有照过镜子,所以仍与园子毫无知觉地围在朋友床边嘘寒问暖。
小兰攥紧被角,怯怯地开口:“请问,你们是谁啊?”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