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院长来过之后医院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接下来他们并未继续要求朱穆的母亲入重症监护室,只是在急诊室安排了床位随后办了住院。
这期间朱穆明显感觉到她的母亲情绪很低落,而且一直有种无法掩饰的恐惧感。
当然,这种恐惧感也一直充斥在朱穆和他的家人身上,只是谁也不能表露出来而已。
“没事的妈,那个医生一看就是个神经病,她说的话不能信,你看现在这里的医生不是说接下来做一些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病吗?”
朱穆很担心之前那令人恶心的女医生的话令母亲臆想太多,他很清楚他的母亲心态极为差而且胆小,一旦知道自己的病很严重怕是心理上就扛不住。
“你们姐俩别瞒我,我是不是真得了什么不好的病,要是真的咱别治了,别白花钱。”
朱穆的母亲情绪非常低落,这话一说出口朱穆的眼泪不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而他的姐姐也是眼泛泪光。
朱穆他们的母亲从小对于他们姐弟俩的疼爱极深,哪怕有一丁点好吃好喝的东西她都会留下来留给他们姐弟俩。
还记得曾经母亲去邻村给人帮忙别人中午给我母亲一瓶饮料,大热天的别人都打开喝了,唯独他们的母亲不喝,忍着干渴也要将饮料带回来给朱穆他们喝。
类似此类疼爱太多太多,如今母亲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们如何能够不心如刀绞?
“别瞎说妈?刚才咱家的老神还上来说你没事,你现在瞎说这干嘛?”
朱穆的姐姐努力露出个笑脸表示让母亲别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这么一说朱穆心里又是一阵惊恐,因为刚才不仅仅是他家的老神出现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而且他的耳边明显也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这样的情况从早些他没来医院便开始了,原本他想打电话问一下他的母亲,但是这个时候他更担心他母亲的身体,这些就没有问出口。
“老神给了我感应,刚才它说的我都知道,它说我这是业障病,你们俩小孩儿不懂,所谓邪病好治,业障难解。”
朱穆的母亲此刻的心情忐忑不安,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自她年少入了这一行当之后随着这些年的摸索也懂了很多东西,对于业障病这种说法她也是深感无力。
关于业障的说法在玄门之中一直都有众多的说法。业障一词来源于佛家,而道家则是天道承负,因果报应,虽说法不同但实则殊途同归。
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对于业障都避之不及,皆认为其是阻碍修行,致世人永堕轮回流浪生死的极大障碍。
《地藏经》曾云:“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可见业力的威力有多大。
“咱们的老神都看不了吗?”听到母亲的话朱穆的姐姐表示有些不可思议。
她和朱穆不一样,她在她的母亲身边时间很长,况且之前她也经历过一些诡异的事都曾被她家的老神解决,在她看来她家的老神神通广大,应该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是。
“应该看不了,况且现在又有其它的问题出现,咱家的老神自身难保了。小穆,刚才老神说话的时候你听到其它的声音没有。”
朱穆的母亲叹了口气神色落寞,随后她神色严肃看向朱穆,让朱穆的姐姐一头雾水。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
听到母亲的话朱穆的脸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既然她的母亲这样问那结果便很明显了。
“冤孽啊,冤孽,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看到朱穆的表情她的母亲便已经明白了一切,而这种情况她似乎是清楚的。
“小穆,你记住,无论那个声音再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之后你可能还会看到一些你没有见过的东西,记住,不要害怕,也别去随意接什么东西。千万记住。”
朱穆的母亲直摇头,满脸的无奈与痛苦。这个时候似乎她自身的病反倒是不算什么了。
“妈,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我和你可以听到,还有,你的病是不是也和那个声音有关?”
看到母亲神情复杂以及严肃和他强调这些东西让朱穆如坠云窟,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和她母亲的病可能有些关系,也觉得此事应该不会简单,但他如今确实是什么都不清楚。
“这件事你暂且别管,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另外小玲你今天就回咱家,到了咱家之后去楼上家里神坛那里烧一把整香,放二尺红布,另外还需要你去找几样东西放于神坛之上。”
朱穆的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并没有回答之前朱穆的问题而是对朱穆的姐姐吩咐道。
“你现在还说这些干啥,就别管家里那什么神坛了,如今最要紧的是把你的病看好,这些随后再说吧。”
朱穆的父亲平素也是不太相信这些东西,无奈这些年也是跟着经历过太多古怪的事最后也只能妥协。
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的妻子还在惦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让他不由有些恼火。
“就是妈,现在看病最重要,这些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有空会去做的。”
朱穆的姐姐也是点头附和道,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比看病更重要了。
“你们都别打岔,我这病医院根本就看不好的,我这哪里是病,这是劫,最后的生死劫。”
朱穆的母亲一直摇头叹气,事到如今她倒是反而没有那么惊慌失措了,反过来仔细揣摩了一番之后心中便有了一些计较。
“你别神神叨叨的,别什么事都往那方面去靠,好好在医院看病比什么都强。”
朱穆的父亲皱着眉劝说着自己的妻子,他的话语尽量说的比较温柔,因为他了解对方的脾气,并不想惹自己的妻子生气。
“你不懂别乱讲,忘了当年我磨神的时候最后老神说过的话了?今年羊年,我命犯太岁,自是应劫之时。”
朱穆的母亲这个时候不由有些着急和生气,她脸色阴沉下来,看样子便要对着朱穆的父亲发火。
看到妻子这副模样朱穆的父亲一下子便沉默下来,之后他便想到了三十年前的事。
那个时候朱穆的母亲和他才刚刚结婚,日子虽然过的很艰苦但好在两情相悦,苦中亦可作乐,但一切好日子都在诞生他们的女儿之后便发生了变数。
这一变数便改变了朱穆母亲的一生,而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一群蛇和一句谶语开始。
朱穆的姐姐出生满月后按照当地的习俗要摆新生儿的满月宴,当时那个年代物质极度匮乏,所谓的满月宴也就是全村的人送米送面最后做成吃食在主家吃一顿饱饭罢了。
当时正值入夏时分,村里家家户户都在院门口晒着麦子。这天朱穆的姥姥姥爷起了个大早忙里忙外到小晌午才准备的差不多,之后又是忙着迎接客人入座,一时间小院里几乎聚集了一村的人好不热闹。
之后有人帮忙做饭,有人去看孩子和朱穆的母亲,快到中午的时候便都入座准备用饭,这才是这满月宴最为热闹的时候。
就在村子里的人都陆续在院子里坐下之后众人忽然隐约听到有哭声从院外传来。
那哭声若断若续,听起来极为凄惨。就像是有垂死的老人捏着嗓子在那里抽泣,仔细听又像是夜猫子在啼叫,即便是大中午的让人听起来也觉得有些渗人。
“这是谁在哭啊,是不是哪家的小孩儿忘了带了找不到爹娘了。”
“这不像是小孩儿们的哭声啊,我怎么感觉这像是有人哭丧啊。”
“哪里有人哭丧,村里的人都硬朗的很,没听说有谁身体不行了啊。”
院中开始有妇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显然对于这突发状况都摸不着头脑。
“小莲家的,你赶紧出去看看吧,莫不是怠慢了哪家让人受了委屈?”
村中的村长听着这哭声感觉这也不是个事,于是便招呼着朱穆的父亲赶紧出去看看。
村长和朱穆的父亲打开门之后便看到院门口晒着得麦子上有白花花的几片东西,仔细一看之下两人便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在门口的石板路晒着的麦子上密密麻麻爬了数十条白蛇,那些白蛇分成几块趴在那里就像是在麦子上铺了几层白布一般,在金黄的麦子上看着极为明显。
若仅仅是几十条蛇的话虽然看着渗人但也不算是什么让人恐惧的事,真正让朱穆的父亲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此刻那些蛇竟然在那里叫。
见过蛇的都知道,蛇这种动物一般是很少叫的。即便是叫也不过是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而已,但他们眼前的蛇可不是那么叫的。
它们的叫声就像是小孩儿在呜咽一般,而且这数十条蛇的叫声听起来极为有规律,组合起来的效果就是之前他们在院子里听到的那种声音。
就像是垂死之人的呓语,又像是有人在哭丧,反正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小莲家的,这,这是什么情况,哪里来这么多的蛇。”
看到眼前这一幕村长一时间完全慌了神,虽然在这乡野之中他之前也见到过一些神奇怪异的事发生,但是像眼前如此诡异的一幕他还从未见过。
“我,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这些蛇被什么惊了都跑到这里来了。” 朱穆的父亲有些戚戚然开口。
当然,对于自己的说法他自己或许都不相信。眼前如此诡异的场景即便是他从不相信所谓的怪力乱神也由不得他有些发怵。
“要不我去试试把它们赶走?”
毕竟是在自家门口,而且正赶上他家办事,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朱穆的父亲壮着胆子开口道。
“这些蛇看着有些邪性,我看你还是别贸然动手了,不行叫小竹姑出来看看,她是看事的,懂这些东西。”
村长连忙摆手表示朱穆的父亲别轻举妄动,而这个时候他能想到有办法的人也只有他口中的那个小竹姑了。
那个时候农村人的名字听起来都比较随意,主要还是大多数人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取名字要不就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要么就是一些动植物的名字,这一点并不奇怪。
村长口中的小竹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而这位叫做小竹的女人在这十里八村极为有名,原因就在于对方是方圆左近唯一会看事的人。
治邪病,看风水,卜筮命运,这些在广大乡村都属于看事的范畴。
村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朱穆的父亲,于是他连忙进去请小竹姑。
小竹姑是朱穆母亲娘家的亲戚,今日满月酒正好在朱穆他们家里。
刚才有哭声从院外传来的时候她正在里屋逗新生的小孩儿所以并没有听到,现在听朱穆的父亲这么一说立刻皱起了眉头。
“生同,这事怕是不妙啊,我先出去看看,希望不是我猜的那样。”
名叫小竹的女人身穿一身黑布麻衣,头上扎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发髻。听到朱穆父亲的描述后便皱着眉起身端着小脚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人也都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当看到小竹出来的时候便更加确定了院外的哭声不简单。
小竹走出院门那些白蛇看到她之后那叫声更甚,若是之前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女人低声抽泣的话那么如今便像是大声哭喊了。
“白仙哭门,身带仙根,看起来这一天还是来了。”
对于眼前诡异的一幕老太太倒是并未有什么恐惧的神色,她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生同啊,你去家里取香炉一个,整香一把,红布二尺。另外再去房后找一根柳枝来,去的时候带上这个东西,注意别碰到那些常仙,这个东西可以防它们。”
小竹转头吩咐朱穆的父亲,随后递给对方一个红布做成的三角形状的东西,上面画着一些杂乱的线条。
“小竹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是不是生同他家惹上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啊,这么多蛇,怕是咱村的蛇都来了。”
听到女人的吩咐村长小声地问道。
“这哪里是什么蛇,这都是常家的仙家,倒不是说生同他们家的招惹了这些仙家,而是小莲和我家新生的小孩儿与这常家缘分使然。
满社啊,这些以后再说,你先进去帮生同招呼一下村子里的人,就说没啥事让他们别害怕,另外先别让他们出来,免得有些人不经意惹了这些仙家。”
小竹嘱咐了村长几句,她倒是没有和对方解释太多其中的缘由,如今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朱穆的父亲这个时候也没敢多说什么,于是他连忙进屋去找他姑姑要的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都比较常见,平时基本上家家户户祭拜都用的上所以倒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朱穆的父亲便找齐了那些东西,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搬出去的一个小桌子上随后便按照他姑的吩咐去房后找柳枝去了。
柳枝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有辟邪的说法。在很多电影电视中描述的用柳叶加牛眼泪涂抹眼上可以看到鬼怪,以及用柳枝打鬼这种场面虽然有些偏颇,但总体原理上还是说得通的。
只是这些方法都得需要一定的规仪和法力去加持,并不是普通人随便用这种方式就能够起到相应的作用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小竹便开始准备看事,她的这种看事方式在当时的广大乡村其实非常常见。
上香请神,在北方的某个地域称为出马仙,而在那个地域之外的地方叫法则与之不同。
在朱穆的老家这种方式俗称“请老爷”,所谓的“老爷”就是那些请过来的仙家。
不仅仅是叫法不同,实际上的方式也和那边的方式大相径庭,
出马仙讲究四梁八柱以及五教齐全等等,所供奉的大都是狐黄白柳灰这些个五仙家。他们看事有的要请二神帮兵,有请神送神一类的各种兵诀规矩,而朱穆的家乡则大不相同。
在他们这里的“请老爷”基本是很少有这类精怪仙家的,甚至于很多会看事的都比较排斥这类的仙家,这是两个地方最大的区别。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看事的故弄玄机,即便是供奉的这类仙家因为某些原因也自诩自己供奉的不是这类精怪,大多数不过是给自己增加敛财的噱头罢了。
但总体来说还是和出马仙不同的,其中缘由在很久的之后朱穆才有些头绪,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小竹在东西准备齐全之后便开始看事。她的看事方式相对于出马来说其实并不复杂,甚至简单的有些不像话。
只见她将香炉放置于小桌子之上便开始烧香,一把整香点燃之后插入香炉之中。紧接着便开始将手中的二尺红布叠成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布包绕已经点燃的整香正转了三圈然后反转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