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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室迩人远,安灵布奠(1 / 1)


钱通安抚了一会担心的妻子,又陪着不谙世事的孩子玩了一会,才让两人安心地回屋。

“让各位大侠见笑了。”

钱通在家人面前挺拔的身姿又佝偻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又引着廖杰卿三人走到了后院最偏僻的角落。

打开一扇虚掩着的门,屋子里浓郁的香灰味扑面而来,呛得三人连连后退。

钱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跨过门槛,跪在蒲团上,冲着端坐在堂上的神像摆了摆。

“三位大侠不拜一拜吗,很灵的。”

钱通虔诚的插上点燃的檀香,转身冲三人苦笑道。

“不了,谢谢。”

廖杰卿扫了一眼那神像,雕琢精妙,时常保养,请到这尊神像的价钱一定不菲。

用来摆放贡品的桌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有专人打扫。

神像前的蒲团上有两道深深地压痕,是钱通日日夜夜跪拜的证明。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位不愁吃穿的富家翁虔诚到这种地步呢?

廖杰卿想起了那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女孩。

“这就是近年被我哄骗丧命的流民的遗物。”

钱通指着偏殿说道。

一个巨大的方桌上,供奉着一个个牌位,牌位的前面多半都有一个木盒子。

据他所说,这些牌位是他为那些流民立的,木盒中装着的都是他收敛的遗物,大多数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衣物,少有傍身的银两和玉器。

不管是衣物银两还是玉器,他都原原本本地放了进去,分文未取。

廖杰卿找到了那位不幸身死腹中的李兄弟的牌位,将装有他遗物的木盒打开,扫了一眼。

破旧缝补的衣物,没几两的碎银,半块没人要的残玉。

廖杰卿冲一旁的三平点了点头,示意钱通没有说谎。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可以吗?”

白汉走到牌位前,声音低沉道。

这些牌位上的有些名字他认识,其中不乏一些搬出流民营地前有交情的好友。

如今却成了冰冷的牌位,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证明他们曾经来过的痕迹。

“让他静静吧。”

三平拉起廖杰卿的袖子,给钱通使了个眼神。

把手中李兄弟的盒子放到地上,三人静悄悄地走出了屋子,站在屋外,默不作声。

许久,还是三平打破了沉默。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苦衷。”

廖杰卿也看向了钱通,这个城南富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悲伤的情绪,哪怕被他用剑指着的时候,也不曾见过。

“我的女儿,今年两岁了,很可爱,但是不健康。”

在他低沉的讲述下,一个救女的故事,徐徐而出。

钱通本是江渝有名的富商,和妻子喜结良缘许久也未有子嗣,后经过高人指点,妻子怀胎。

只可惜,年事已高的妻子不适合生产,胎儿早产,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了母女二人。

接生的弄婆断定这气息孱弱的孩子活不过一岁,从那天起,钱通便用尽手段,散尽家财,只求女儿能活下去。

药补寻医,求神拜佛,皆无用处,爱女之死,似乎已成定局。

是哪个蜈蚣道人给了他女儿活下去的希望。

钱通从嘴里吐出一个死掉的白色蠕虫,正是那蜈蚣道人赐给他给女儿续命的药。

只要他每月进贡一定数量的祭品,蜈蚣道人就可保证他女儿活下去。

自此,他便从富商,变成了刽子手,多少无辜的流民经过他手丧命。

他只想要女儿活下去。

“那我们杀了蜈蚣道人,断了你女儿的活路,你不恨我们吗?”

对上钱通的视线,廖杰卿想从他眼里寻找到一丝怨恨,但却无功而返。

“不恨,这大抵,就是娟儿的命吧。”

屋外又恢复了平静,过了许久,屋里传来了些许响动。

白汉抹去脸上的泪痕,抱着几个好友的牌位,红着眼睛走出屋子。

他缓了一会,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得钱通后背发凉,许久,才缓缓说道。

“我一个人把这些东西搬不回去,你现在就找人送到荒郊去,还给他们的家属。”

“一定一定。”钱通连连点头道,“这件事我亲自安排,大侠您放心。”

钱通虽然人不地道,但是办事还是有一手的。

没过半炷香的时间,后院的香房前就站了十来个壮汉,人手抱上五六个牌位,身后背着用带子绑到一起的木盒遗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城北荒郊。

白汉走在最前面,手中抱着着几个牌位,头上系着从钱府要来的白布条作为丧布,身后跟着钱家的下人。

这是为流民出殡的队伍。

三平和廖杰卿处于队尾,负责押送装着钱通承诺补偿给流民家属的财物的马车。

队伍从城南走向城北,路上的行人大多擦肩而过,偶尔有人驻足观望一会。

不过都是看客。

城北的看客们更能有人情味一点,偶尔会有百姓往出殡的队伍里扔一些白花以做告慰。

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了荒郊,流民不知道这帮人的底细,纷纷跑开,保持距离观望。

在这荒郊里,包括家人,没有人会给死人办丧事,草草埋了了事。

这不是没有人情味,而是流民们累积下来的经验。

大多数流民都是横死,不得善终的,而在这荒郊里,最可怕的就是染病。

夏天尸体烂得快,冬天尸体带病多。

能给土坑上面立块烂木头刻两个字,都算是厚葬了。

毕竟荒郊里识字的,可是凤毛麟角。

流民们围观了一会,发现出殡的队伍进到荒郊里后便停了下来,久久没有什么动静,便有大胆的人走近。

有了领头羊后,事情就好办了。

不少流民认出了出殡队伍为首的白汉。

看着他抱着牌匾,头系白布的样子,流民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之下,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便成了代表,上来和白汉交谈。

白汉负责和流民们交涉,廖杰卿和三平得了清闲,站在队伍里,充个人数就行。

抱着鹿饮剑守在装着银两的马车边上,不经意间释放出的剑意震慑着向趁乱顺手牵羊的流民。

看着老流民抱着白汉哭天喊地,仿佛伤心得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廖杰卿撇了撇嘴。

本以为流民依山而生,能淳朴点,没想到这拉近关系,卖惨,想多得点赔偿的口才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三平,你怎么看?”

廖杰卿对坐在马车上,晃着腿的三平问道。

“看什么?”

“那个老头。”

“挺好一人呀!”三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要是流民,我肯定爱死他了。”

“本来只给死者家人赔钱,被这老头硬生生说成对所有流民的赈济,白汉不发话反驳,钱通也不敢说什么。”

“这一来一去,可给流民们争了不少东西呢!”

三平通透的回答让廖杰卿哑口无言,挑了挑眉毛,没有反驳,只是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在先生手底下待太久,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了。

一个个牌位摆在一个个盒子的前面,由他们的父母,妻儿,朋友认领带走。

他们或悲伤,或麻木,有的人抱着怀中那个小小的木盒,伤心欲绝;有的人急不可待地翻找起遗物中有没有留下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更有甚者,居然对着逝者的牌位破口大骂,踩了几脚后还得吐口痰才解气。

众生百态,真是精彩。

老流民的办事效率奇高,没过一会,就把这荒郊的大多数流民都召集了过来,挨个记录名字。

记载着流民名单的小本子被郑重地递到了钱通的手中,接下来,将由他到官府那边走一趟,给这些流民办理入城的手续,再安置钱家在城北空置的房地中。

解决完了城北荒郊流民们的安顿后续,廖杰卿三人告别了流民和钱通的队伍,拿着一块不起眼的牌位和一个木盒子,来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站。

一群死去的流民的家。

“白汉哥还有廖哥哥和三平回来喽!”

三人刚回到营地,二狗就卖力地吆喝了起来,将整个营地的“人”都叫了出来。

“好你个臭小子,为什么叫他俩是哥哥,叫我就是三平了?”

三平揪着二狗的两个脸蛋往外扯,让他连连呼痛!

“叫姐姐!”

“坏,坏女人,别扯了,嘴巴要烂了。”

“你叫我什么?”

“我错了,三平姐姐,你放开我吧!。”

二狗宁死不降,梗着脖子,扯着嗓子,也要和三平抬杠!

三平自从得知了这些苦命人过往的那晚上后,就再也没嫌弃过二狗,两人也是一直打打闹闹,关系好得很。

两人耍宝一样的对话引得众人一阵发笑,直到白汉拿出了那块磕着李兄弟名字的牌位时,气氛又沉了下来。

“婆婆,对不起。”

白汉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沙哑着声音道歉后,又低着头将李兄弟的遗物递了过去。

婆婆颤颤巍巍地接过儿子的遗物,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进怀里,仿佛想让这些东西,和自己的血肉融在一起。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孩子只是忙,没时间回来,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娘什么都懂,娘只是希望你能回来罢了。

拿着血迹已经干在上面的衣服,李婆婆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给孩子绣在衣服上的名字。

李安,李安,平平安安。

她盼呀盼,盼呀盼,盼望着儿子平平安安,盼望着他成家立业,盼望着他长大成人。

为何盼到最后,只盼来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想不通。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她想不通。

是丧子之痛,亦或是苦苦等待得到答案后的解脱?

两滴浊泪打在了“李安”两字上,李婆婆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沉默无声地哭着。

围观的流民也都散开了,没人上来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没人开的了这个口,也没资格开这个口。

婆婆从日薄西山,哭到了月上梢头,眼泪都流干了,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手中的衣服,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哀莫大于心死。

白汉将失了神的李婆婆搀扶了起来,她也没有反应,只是呆愣愣地任由白汉引路。

把婆婆送进了帐篷里,白汉将李安的牌位放在了婆婆帐篷里的空地上,再次弯腰向老人道歉。

“对不起,婆婆。”

转身离开了简陋的帐篷,白汉的耳边吹过一阵风,就像是谁人的低语。

“谢谢。”

廖杰卿和三平对视了一眼,走到白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三人静静地坐在火堆面前,看着风吹过后摇曳的篝火。

“谢谢。”

良久的沉默之后,沙哑地声音从白汉那边传来。

廖杰卿望了过去,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白汉,此时的脸上也挂满了泪珠,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窘迫。

廖杰卿没说什么,他不擅长说些安慰别人的话,此时开口,还不如不说。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三平说道。

真是烂到极点的安慰。

廖杰卿没绷住,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会破坏气氛的人在这里,真是失敬。

白汉抬起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着蹩脚的安慰。

见两人都是一副怪表情,三平倒没觉得有什么,一脸正色道。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打小,我就喜欢看一些写江湖侠客的话本,最大的梦想就是像话本里的侠客一样,行侠仗义,游历四方。”

“但是长大后,就发现这个梦想还是太远了。”

三平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严肃的表情,搞得廖杰卿也收起了笑脸。

“这个世界和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三平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

“明明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下,照着同一个月,但为什么就是要分个高低贵贱呢?”

“话本里的大侠,都是铲尽天下不平事,为国为民,游历四方。”

“可我却连一个小小的江渝城都走不出去。”

三平的脸上闪过了些许迷茫,但随后,她的眼中又充满了坚定。

站起身来,三平指着远处的城北,一字一句,认真道。

“打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定,既然当不了为国为民的大侠,那就去当城北百姓的英雄。”

“我要拯救城北苍生!”

她走到白汉面前,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致歉道

“荒郊的百姓,也是城北的一份子!先前没有帮助到荒郊的百姓,我真的很抱歉。”

这...

白汉看着三平认真的表情,张口声却哑。

从未有人将流民们的命看的和城里百姓的命一样重要,三平是第一个。

两人相望无言,气氛又变得悲情了起来,白汉的嘴角开始颤抖,好像随时能哭出声来。

“切,拯救苍生?不就是偷东西吗,说的这么高贵。”

廖杰卿斜着眼睛,泼三平冷水道。

“要你管!就你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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