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哥,我记得你结婚的时候,给的彩礼是多少去了?”薛清欢的三哥看了看桌上那薄薄的现金,嗤笑着询问,还不忘看了看吴言和他母亲,将音量提到了最高。
“不怎么记得了哎,好像是十六万八,叔叔阿姨其实也没真要我们的,也就是过个礼,代表尊重和重视,最后还不是拿回来了,但是啊,作为男方,面子上可真的赚大了”
薛清欢的大哥看了看三弟弟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外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桌上稀少的彩礼,跟着笑了起来。
“好像是的哎,我们家还特意去换了现金,一大堆,我都吓到了,还浩浩荡荡来了30几号人,那家伙,排面可足了,人家都说我们家人丁兴旺呢”
薛清欢跟着附和,好笑的看了看吴言已经黑了的脸,这是个什么样的日子,也不怪薛清欢会生气,会挖苦吴言,之前看他紧张的准备,还以为是多完备的礼节,因为他们,自己和家里都被诟病,薛清欢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人家会是这样办事的,又或者说是有多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一万多,3个人,有个人还不是直系亲属的订婚,我真的是第一次见,怕是买个傻子做媳妇都得五万多吧,家里是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那就别娶媳妇了,对吧,乖乖,这是谁家办事啊,这么不体面,吴言,你是独生子女啊”
陈振崎向来说话不留情面,不仅仅爱挖苦薛清欢,也爱挖苦别人,对于一些见不惯的事情,那当然也是直言不讳,再加上对于这个场合而言,陈振崎算是个外人,说出再过分的话,别人只会当作是旁人的闲话,而身处其中的当事人,薛清欢不想理会,吴言和他母亲本身就理亏,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而薛清欢只觉得,陈振崎这最后的反问,是个绝佳的补刀利器。
“小伙子,你这话说得,这她姐姐回去上班了,也是没办法的嘛,这个钱,也是暂时的,结婚的时候会补上的嘛”
吴言母亲思考了半天,这话赶话都顶到自己脑袋上了,怕是再不说些什么,自己的这张老脸都得在这儿,丢个一干二净。
“哦哦,是这样啊,那我刚刚怎么听到您打电话,问他姐姐,乖乖,旅游还开心吗?看来这姐弟关系挺差,自己亲弟弟婚礼,都还能在外面游山玩水,好不惬意,阿姨,如果机票贵的话,我可以帮忙的,我跟吴言也算是朋友嘛”
陈振崎继续说着,毫不客气将吴言母亲的谎言戳破,笑了,看着吴言,似乎在说:兄弟,这事儿办得挺不地道。
“不是,这彩礼这东西还能后补?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薛清欢的二哥看了看陈振崎,似乎对于他的直言不讳很是满意。
“情况不同嘛”吴言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有些警告意味的看了看陈振崎和徐雅丽
可惜,陈振崎和徐雅丽并不吃这一套。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补多少啊?我记得我们家这边彩礼最高十六万八,最低十二万八,你们家看起来也是那种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嘛,万一拖久了,就不怕我这妹妹,不是你的了?”
薛清欢的二哥继续追问,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吴言和他母亲下不来台,也不畏惧吴言那愤恨的眼神,有种仗势欺人的感觉。
“这个我们都会有准备的”
吴言还想反驳什么,被自己母亲拦住了,见到母亲对自己摇摇头,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怒火,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吴言,清欢的一些阿姨都在楼下打麻将呢,你妈妈坐在这里,你们这里都是一帮年轻人,她也插不进去话,你带你妈妈下去,跟你阿姨她们打打麻将”
外面所有的谈论张蔷都听到了,如果再让他们这么谈论下去,估计这场订婚会不欢而散,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所以围着围裙的张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适时的打破了这尴尬的谈话气氛,推搡着吴言,让他带着他母亲出去。
“来,带你听个好听的”
徐雅丽看着吴言跟他母亲走了出去,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拽着薛清欢走进了那个她们从小就窝在里面的卧室,跟着进去的还有薛清欢的大哥,陈振崎。
“什么?”薛清欢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徐雅丽,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嘘,你听”徐雅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示意她们别说话。
“你说说你,你要我怎么说你,我当初就告诉你了,别急着订婚,别急着订婚,拖一段时间,到时候随便再找个理由,这一万多也不用拿来了,你偏偏不听,火急火燎的,她说什么,你都听,我看你真的是被薛清欢给带坏了,她说什么你都听,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儿子”
吴言的母亲声音有些大,站在一墙之隔的窗外,生气的用手指着吴言的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薛清欢倒是一脸习以为常
徐雅丽一脸惊讶,虽然已经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能听到些什么
陈振崎一脸疑问,这么有心计的?
薛清欢的大哥则是一脸怒气,自己的妹妹竟然能被这么算计。
“妈,拖拖拖,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这一万多已经很少了,而且本身就是我们理亏”
吴言似乎是有些不敢在自己母亲面前提什么反对意见,所以就连反驳都是那么小声且没有底气。
“你说说你,说说你”吴言的母亲有些烦躁得在原地扶额转了一个圈,然后看向吴言,似乎吴言现在就像是叛逆期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可…”吴言还想反驳什么,却被自己母亲硬生生打断了
“可什么可,我还能说什么?不都如你的愿,到这里来了嘛,白白浪费了这一万多”
吴言的母亲继续训斥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在她眼里是如此不听话的孩子。
“事已至此,我告诉你,房子是已经给你买了,如果她提出加她的名字,你就千万不能同意,还有车子现在贷款应该是她在还,你就继续玩着,别跟个傻子一样,等她还完贷款再说,反正也已经订婚了,她还能离了不成,办房贷的事,等你们结婚了再说”
吴言的母亲好半天也才终于冷静了下来,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的对吴言叮嘱着,像是生怕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又一次犯错一样。
“那什么时候结婚啊?”吴言似乎关心的重点和自己母亲并不在一个频道。
“我真的是,你是不是笨?我教你的都白教了?天底下是没有女的了?你现在来提结婚的事情,你真的想拿八万八送给她家嘛?现在倒是说得好听,结婚的时候会一分不少的给我们,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吴言的母亲狠狠的打了吴言的背部一巴掌,声音有些大,有些用力
“那,到底什么时候呢?”吴言依旧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也或许是今天和薛清欢订婚,让他有些喜悦上头。
“什么时候?”吴言的母亲看了看自己儿子,又想了想,眼珠子不断的转,像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一样,然后靠近吴言小声的说
“你们两个,措施别做太好,等她意外怀孕了,你觉得她家还有什么脸去要彩礼,到时候婚礼都可以直接省了”
听到这句话,薛清欢冷笑了一声,有些生气的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吴言
“不结婚,我绝对不可能怀孕,即使怀了,我也会打掉,你没有任何的反驳意见,那是在我肚子里的,我自己有处理的权利。”
字已经打好了,正准备发出去,却被徐雅丽给拦住了,赶紧把薛清欢打了的字全部删掉,摇了摇头。
“你现在发给他,不就等于告诉他,我们在偷听嘛?”
“我告诉你,这种女生,你就是要在结婚前,杀杀她的锐气,避免以后你被她牵着鼻子跑,等她一怀孕,你的家庭地位也上来了,她也不会好意思再要什么彩礼的,婚礼也没脸要了,离婚也是给她家里人丢脸,省下的钱,你做什么不好?没必要为一个女生花那么多钱,别对她太好,省得她得寸进尺,凡事多长个心眼”
吴言母亲边说着,边带着吴言下楼了。
“哎,薛清欢,这你能忍?这不是我认识的你,这就是你要嫁的人,你要进入的家庭?这算盘都快打我脑门上来了”
陈振崎虽然和薛清欢平时吵吵闹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正义感爆棚的,突然很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想来徐雅丽从来都是被自己保护起来,什么大牌包包,护肤品,生日节日都是各种礼物,而且必须有鲜花,还会亲昵的叫徐雅丽昵称,只要是能给的温柔和温暖,陈振崎都会悉数给予。
可同样都是女孩子,薛清欢似乎并没有那么幸运,被爱好似中彩票。
“我现在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出去,顺便把那一家人赶出去”
薛清欢的大哥现在已经生气到了极点,他只感觉脑子充血,也在气自己一向聪明的妹妹,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人家。
“真的,你确定要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嘛?”
徐雅丽是真的有些担心的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薛清欢,作为从小到大的朋友,她比谁都希望薛清欢幸福,比谁都希望薛清欢所嫁为良人,从所有人的表面看来,吴言真的是一个没得说得男人,对薛清欢无微不至,甚至照顾了薛清欢的衣食起居,但是外表看起来再怎么精美,内里已经腐烂发臭了。
“清欢,我都听到了”
薛清欢的母亲张蔷面色有些沉重的走了进来,手上滴着水,围裙上沾着些许的油,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大家表明,她在为这一场订婚满心欢喜的忙碌着。
“我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你是要清楚的,我从小也是这么教你的,不是吗?”
看着薛清欢,其实张蔷挺怕薛清欢会反驳,会像小时候一样,站起来大声跟她理论,争个输赢,然后把这个订婚闹得异常难看。
意外的是,薛清欢只是静静听着张蔷说,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从上一次葬礼之后,薛清欢就是这样的了,面对自己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况且,吴言话里话外,不也都是在反对他母亲的话嘛,他对你还是好的,记得母亲告诉你的,能忍就忍,而且,你们都订婚了,这种小事,你就不要再去计较了,一个母亲为自己儿子着想,想来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只要他是对你好的,就够了”
“再退一万步来说,今天家里来了那么多人,你那么多哥哥弟弟都是从省外特地回来的,这个地方也就那么点大,如果突然取笑订婚,我们面子上也过不去,是不是”
“你从小最听话了,是不是,他们家怎么做,那是他们家的事,我们家来了这么多人,不也是给你撑场子的?别计较那么多,要不是你们刚刚那么明目张胆的怼他们,让他们下不来台,人家也不会气成这样,万一说得都是气话呢?而且你都这么大了,你下一个该怎么找?不好找了啊,听妈妈的话,啊”
薛清欢的母亲一句接着一句,丝毫没有给薛清欢反驳的余地,语重心长的摸着她脑袋。
“张姨,你到底看清楚情况没有,现在是你女儿,她受委屈了”
徐雅丽真的有些怀疑张蔷母亲到底是不是听不懂吴言母亲的话,人家把算盘都打到这里了,她还在劝薛清欢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又能受什么委屈,你不知道嘛?”
张蔷似乎有些生气,并不认同徐雅丽的话,立刻出声反驳。
“从小到大,你不知道嘛?都是她让别人受委屈,什么时候别人让她受委屈过了?我就没见她受委屈过,而且嘴就长在别人的身上,能拦得住别人说什么?她的脾气十里八乡都知道,不会受委屈的,你看她现在不就像没事人一样嘛”
张蔷站起来了,看了看依旧沉默的薛清欢,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最后叮嘱了一句,便走了出去,还不忘推了推在发呆的薛清欢。
“好了,都下去吃饭,那么多人等着呢,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清欢,要懂事”
“不是,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母亲是这样的?”
徐雅丽到最后都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是薛清欢的错了?
“哎,薛清欢,是亲生的嘛,要不我带你去做个亲子鉴定?”
陈振崎有些欠揍的看了看薛清欢,说出来的话,让徐雅丽立刻踹了他一脚。
“嘶…疼”陈振崎捂着脚踝。
“好了,忙一天了,为了我的事情,都去吃饭吧”
其实薛清欢说是在发呆,不如说是在把葬礼或者更早的时候,母亲对自己所有的态度和见解,回忆了个遍,有时候,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本想反抗,却被不可抗力给阻挡。
有些木愣愣的走下去,看见母亲在开开心心的招待所有人,忙前忙后,薛清欢也竟然生出一丝心软,而吴言母亲则像是没事人一样大快朵颐,都没说是空下来帮帮忙,就像她也是来参加宴席中的一员一样。
薛清欢的父亲薛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觥筹交错间,招呼着朋友,说着那一句“孩子结婚,一定要来啊”
听说张蔷发了次火,好像也是因为吴言母亲打麻将,因为一分两角的钱而跟张蔷闺蜜斤斤计较,说话搪塞了母亲的闺蜜,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怒火一样,张蔷气不过,便上前理论了两句。
听说吴言的表哥因为好赌,便去看别人打牌,禁不住诱惑,自己上场玩了两局,输了将近一万多,然后在忿忿不平的抱怨薛清欢家这边的人,人品都不怎么地。
薛清欢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母亲的生气竟然不是为了吴言母亲精打细算的算计自己,而是为了外人的脸面而脸红脖子粗。
有些女孩子,其实本身就是没有家的,在她受到委屈的时候,才会惊然,自己身后无港可依,无可奈何,便将那最后一丝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无关紧要的后来人身上,哪怕结果是未知的,是不可深究的,是万丈深渊,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吴言的母亲看着在发呆的薛清欢,像是料定了薛清欢的母亲不会帮她说任何话语,匆匆吃完饭,也没理会薛清欢是否吃饱,更没有说双方家长安安心心的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订婚后的事情,对于自己家这样的安排更没有一句道歉。
只是在吃完饭以后,拉着薛清欢,说着一些没来由的规矩,什么订婚当天不能在女方家过夜,不能超过12点到家,便张罗着要走。
而薛清欢因为第二天要上班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
吴言的母亲好像对于薛清欢的跟随很满意,又像是在彰显自己准婆婆的地位,得意洋洋的坐上车,丢下薛清欢的一众亲朋好友,寒暄着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
留下薛清欢的父母无奈的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