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真切的问过月亮,在这黑夜中的一星半点亮光,是否有属于我的存在,又或者是否有属于我的那抹,它总是沉默不语的向我展示它的阴晴圆缺,从未告知我关于时间的大南,在那些遥不可及的问题里,我关心了太多关于未来的问题,关于爱不爱,关于该不该,关于星星太阳和月亮,以及春花秋月何时来?
国庆大概是很多人都期待的日子吧,远乡求学的孩子、外出求生的夫妻、遗落他乡的游子以及异地的情侣们,大概都期待在这样的日子回到家乡,去尝一尝属于家乡的饭菜,又或者是在见证离别和团聚的车站看那一个持花等待的人,渴望见面在这样的日子变得愈加的浓烈,我们小时候总想远离家乡,殊不知长大后,家才是我们回不去的远乡;总说着过节就回来,然后我们却不知道,很多节日都是没办法回去的,甚至连那一趟回城的车票都不敢买。
薛清欢在这样的日子里,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只有国庆、春节这样假期长的日子,才敢回家,平时的假期少得可怜,还不可避免的遇上加班,虽然相隔不到300公里,但这样的距离却变得越来越长。
在那个没有高铁开通的年代,薛清欢也只能熬着三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家,弟弟薛桦也在,他还没到体会离别的年纪,但他知道在这个会放假的日子里,姐姐会回家,所以也就早早的在车站门口等待,而接到姐姐后,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确实尤为开心,青春期的年纪总向往高冷的情绪,喜行不于色,就是他们最大的表达方式
薛清欢的老家不在城市,当然也没有了城市里的喧嚣和难闻的汽车尾气,路过的道路两边还能闻到阵阵的草木香,连绵起伏的山围起了那么一小个镇子,偶尔街上叫卖丁丁糖的声音,篮球场上还有学生模样的男孩们在青春里肆意张扬,小商店不大不小,但里面总有薛清欢爱吃的零食和玩具,小时候的鞋子也是在这儿买的,路过认识的阿姨总会说:薛家那闺女,回来了呀!偶尔遇到一两个曾经的同学,点头打招呼是最大的礼貌了,长大后反而变得不爱说话了,街边开了几家电器商店,一看还是曾经的那几个阿姨,有些上年代的学校前面的两层楼,便是薛清欢的家。
其实家中到底还是温暖的,父母做好了饭菜,虽然不全是自己爱吃的,但就当他们是给出远门归家的女儿准备的一份爱,父亲在饭前总爱喝酒,然后跟薛清欢谈论着国家政治大事,薛清欢只是笑笑,就当自己听得懂了吧,母亲还是操持着一些家务,然后在饭后跟着几个阿姨去楼下的广场上,跳广场舞,薛清欢则是在房间里,玩玩游戏,放松放松因为工作而紧绷的神经,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友,只是她们都没有选择在这样的时间内,回到家里。
偶尔打游戏,却因为吴言的消息,震天的轰炸导致游戏连跪,薛清欢则是直接消息免打扰,或者狠一点,关闭了所有消息的语音提醒,在很多的时间里,游戏便是薛清欢工作之余全部的生活气息。
“你还在玩游戏?你多大了?”广场舞过后,薛清欢的母亲突然推门进来,看到薛清欢又在玩游戏的时候,皱眉像是提醒,似乎在所有的大人眼里,打游戏便是不可饶恕的恶习。
“23,在往24走了”薛清欢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眼里依旧盯着自己的游戏,不是不想交谈,而是每次的交谈都是不欢而散,严重些,薛清欢又会挨一顿打。
“这游戏就那么吸引你?”薛清欢的母亲看到薛清欢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时,脸色变得更加的不悦,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抢过薛清欢手上的手机。
“不然不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薛清欢变得有些不耐烦,在她的印象里,母亲像是安守本分的传统女人,总拿着我在你这个年纪,你已经读书的思想观念试图感染着薛清欢,甚至于来说,她觉得母亲有些软弱,是的,就是软弱。
在薛清欢认为,只要男人将手动到自己的身上,换来的代价要么就是你死我活,要么就是一拍两散,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孩子忍气吞声,也觉得委屈自己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而很多次,母亲遭受到父亲的殴打时,薛清欢从小到大都是那个见证者,见证过她被打到起不来身,见证过她被打到头发掉了一点,鼻青脸肿,甚至都无法张嘴吃东西。
很多时候,薛清欢也成了那个牺牲品,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七岁前都只能剃成光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男是女,有时候父亲的拳头还会挥像自己,记得有一次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穿一双红色的鞋子,便被父亲揪着头发,往墙上砸过去,更有严重些,会被打到耳朵暂时失明,而父亲是很典型的守财,有时候高烧,非要到受不了的时候,才愿意给钱自己去医院输液,但薛清欢记得,父亲的衣服从来都是几百,在那样的年代,父亲的鞋子也从来都是最好的。
失望的是哪一次呢?不是那一次次的挥拳相向,而是将只有十岁的薛清欢扔在陌生人的车里,自己转身去逛街买了一部手机,而薛清欢从来被穷养教育,所以穿的衣服也没有上百,以至于到后来,任何稍显昂贵的东西,下意识她都觉得自己配不上。
薛清欢也劝过,要不就离婚,说实话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婚姻,她始终是没办法理解的,有时候,也没办法理解,在那些母亲不在的日子里,那些穿着漂亮的阿姨,为何会来到自己的家,可是母亲总以离婚了你们怎么办来安慰自己,然后教育薛清欢要孝顺,要听话,要懂事。
说来挺可笑,薛清欢一直认为,用懂事来形容一个女孩子,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因为没感受过爱,所以要学着懂事,才能得到爱。
“工作,我有,我有基本能够养活自己的能力,住处,我也有,我有一间只属于我自己的小房子,虽然不是我自己的,但是我能够享受到基本的只有,你觉得我还应该做些什么?”薛清欢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想去看母亲那类似说教般的表情,继续反问着。
“很多人,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谈婚论嫁了啊,你为什么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呢?”母亲似乎是有些夸张的拍着手,语气里满满的担忧,好像她口中的这件事情,就是天大的事,难听的话就是好像不结婚,就会死一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封建腐朽思想,才会让你觉得女孩子在20岁以后,就必须要考虑这些事情,就必须选择一个还算是可以的婆家,然后草草的了此一生呢?结婚是件大事嘛?我必须要结婚嘛?”薛清欢甚至觉得母亲好玩又好笑,这些事情在她看来,就像是天塌下来,薛清欢也必须要结婚一样,在20岁的年纪就必须安分守己回归家庭,就必须找个看起来还可以的人搭伙过日子,就必须像她一样在19岁的年纪,就生下一个孩子,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思想是否成熟,是否能够养育出一个各方面健康的孩子,甚至没考虑过她所面对的那个男人是否能够让孩子开心,还是坚守着那所谓的重男轻女。
“女孩子25岁以后就不好嫁人了,就会变成老姑娘,以后不是你去选别人,而是别人来选你了,你明白嘛?到时候你就像那商店的滞销产品,根本卖不出去”母亲依旧是苦口婆心的劝导,然后便是坚持自己的观点,看薛清欢的眼神就像是看即将过期的商品。
“有没有一种可能,哪怕我今年30岁了,我不想嫁,一样不会嫁呢?”薛清欢说着,也终于是放下了手机,看着面容焦急的母亲,有些无趣的笑笑,似乎对于她的话很不理解,也无法共情,她不是母亲那个年代的女性,没办法苟同她的观点
“你……”母亲似乎是被她的话气急了,她甚至认为薛清欢现在就还像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一味的只知道反驳她的观点,却不知道懂事孝顺。
“还有,我凭什么要像你一样20岁的早早嫁人,然后在自己孩子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你便赌气出走,留下一个还没断奶的我,整整六七年才回来,然后为了生一个儿子,努力又努力,每天把自己拖成现在这个样子,自怨自艾,然后在我慢慢长大需要关爱的时候,告诉我你想要出门寻找你的自由,我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你又赌气出走了,然后在我高中的时候,你以陪我为名义,同样的出去了,但是高中三年,同一个城市,我几乎见不到你一面吧,大学之后,你到了我的城市,我开心极了,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结果你给我的第一个电话就是你在回城的车上,可不可笑?然后现在你以母亲的身份来说这些,为什么?教导我要变成你一样,过和你一样的生活?然后再给孩子说,都是因为你我丢了我自己的生活?”薛清欢似乎是有满腔的抱怨,似乎在她的印象里,他们做过的过分的事情,也大差不差就是这些了,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没想到过分的事情也愈演愈烈,只是当下也只是这些,当下她还是那个有家可归的孩子。
“你不嫁人,以后谁来照顾你?你生病了怎么办?你老了怎么办?我是你母亲,我还能害了你不成?”母亲故意忽略了薛清欢那些像是责备的话语,将凳子拉得近一些,继续说着
“为什么不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为什么不是你们来问我一句辛不辛苦,吃饭没,别太累,你知不知道你们打电话给我说得最多的话是什么?是钱省着点用,以后要嫁到婆家的,不要花钱大手大脚,你们知道我在外面大手大脚了?甚至于来说我买一瓶300多的粉底液,都是罪过,但那是我自己赚钱买的呀,只要我想对自己好一点,买一些好的东西,或者偶尔奖励一下自己,去吃贵一点的东西,你们就会不断责备我,为什么要买,为什么要吃,最后你还会来问我,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我加班到深夜,不是问我吃饭没,而是听到我在加班,一脸骄傲的样子,告诉我就是要这样,要自己努力,我高烧39度,告诉你我在输液,你不是问我病好没好,怎么样了,而是责怪我为什么要花钱去输液,吃吃药就能熬过去的事情,你要我怎么熬,我躺在床上几乎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你在哪里?小时候下雨把我淋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来说你是我的母亲,一起都是为了我好?”薛清欢承认自己的话是有些重了,但这些话更像是赌气,更像是小女孩在问家里,为什么不爱我,像是在述说自己的委屈,那涨红的脸上却依旧没有挤出一丝泪滴,是麻木了嘛?
“当初我考大学,填写志愿的时候,我爸为了不让我去外地,为了让我跟随他的想法,去学什么邮电专业,去学什么快递专业,告诉我家里有什么什么关系,我可以一步登天,可以安安稳稳在小地方,拿着一个月3000块的工资,你告诉我,如果关系真的这么硬,为什么他不去做,反而把我关在家里三天,骂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做…”后面的话薛清欢是真的不忍心说下去,也可能是那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也不相信那些话会是从一位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们不过是想让薛清欢按照他们的脚步生活,小城市,一个月3000,然后再找一个他们看好的女婿,快不快乐,幸不幸福都无所谓,只要是按照他们的脚步来生活就才是对的。
“别用你那副不称职的姿态看着我”薛清欢似乎是下定决心,没再去看母亲的脸色,而是淡淡的问了一个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提及的事情
“我问你,假如说,我得了抑郁症,你会怎么办?”
似乎是有些期待母亲的回答,毕竟在这个时代,母亲他们紧跟网络,不会不知道,抑郁症是个比起绝症更加痛苦的病症,杀人于无形。
“我说你就是矫情,哪有什么抑郁症,你不过就是在家里太闲了,想太多了而已,找个男朋友,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还抑郁症,不过就是逃避的借口而已”母亲的回答让薛清欢手一抖,手机似乎有些拿不稳,或许她早就该料到这样的回答,而不是期待什么关心的回应,她似乎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变得如此的可笑,明知道结局,还傻傻不肯相信,无所谓的态度似乎更让她看清楚了对于这个家来说,她存在的意义。
国庆的假期以这样的一个不愉快开头,是薛清欢怎么也没想到的,后来的几天,她似乎是在刻意躲避母亲的靠近与交谈,每天饭后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和他们说话,只有在弟弟薛桦也在的时候,才会在外面久坐一会,但也不是很久,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外界交流,或许在薛清欢悉数破碎的世界里,弟弟是她那唯一的一颗糖。
“你要不要看这个月亮,今年中秋和国庆碰到一起了,我看到了很好看的月亮”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打断了薛清欢独处的遐想,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吴言发过来的中秋照片,高楼耸立的城市里,是一轮明月,吴言向来不会拍照,所以拍出来的甚至有些像街边的路灯。
“是嘛?挺好的,我没出去,窗户外面就能够看得到”薛清欢抬头看了看,在这个没有高楼的小地方,确实抬头就能看见一束月光,有些耀眼,也有些明媚。
“啊,喂,那个我只是看到你回消息了,想着给你打个电话”薛清欢的消息刚发过去,吴言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像是询问又像是打扰了薛清欢之后的抱歉。
“什么事”其实是有小感动在的,薛清欢在接到电话之前,也看到了陈涛的朋友圈,他依旧很擅长拍照,什么照片在他的手机下,都会变得极其有艺术性。
“没有,就是今天是中秋节,问问你,吃月饼没有,我母亲来看我了,我们现在在外面闲逛呢,看到了好大的月亮,所以想说发给你看看,你吃饭没有啊”吴言似乎是有些自顾自的碎碎念,也没有想过薛清欢是否想听,只是想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分享给薛清欢,不记得是谁说过了,分享欲是最大的浪漫。
“我不喜欢吃月饼”薛清欢这也算是比较不敷衍的回答了,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吴言的碎碎念,好像在这样的日子变得格外的顺耳,好像有那么一个人能在这样的日子,给自己说着那些细碎日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喜欢听”说得久了,吴言也觉得自己似乎是话有些多了,没听到薛清欢太多的回应,以为自己的碎碎念,又惹得她烦了。
“没有,还好”其实薛清欢真的不觉得烦躁,或许吴言真的是有些小心翼翼了,她只是这边跟他打着电话,这边在玩着自己的游戏,有时候走神了而已。
“你打算多久回呢?”吴言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想着问一问,万一薛清欢回来,自己还可以去接她,也不失是一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还没定,再说吧”薛清欢确实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只是这家里她待着,属实是有些无趣。
“姐,你谈恋爱了?”刚走进来的薛桦看到薛清欢挂掉的电话,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她
“没有,小屁孩,想些什么呢?”薛清欢看着走进来的薛桦,轻轻敲了敲他脑袋
“姐,你看,这是什么?”薛桦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一袋子烧烤,然后拿来凳子,放在凳子上打开,放在薛清欢面前,把筷子递给她。
“我知道你出门在外,最想念家里面的这一口了,怎么样,是不是很了解你”薛桦看着薛清欢,一脸等待薛清欢夸奖的表情,早知道姐姐喜欢这一口烧烤,其他地方的都不如小地方的吃起来舒服,便吃完饭后早早去等待,然后给薛清欢拿来,怕凉了还直接放在自己的外套里。
薛清欢笑了笑, 转身拿过手机,给薛桦转了点钱,又把自己给他准备的礼物拿给他,早就想给他了,只是这两天事情太乱,薛清欢有些忘记了,从小到大,这个弟弟都是最保护自己的。
记得有一次,吃饭的时候,父亲又开始了所谓的教育,好像父亲是拿准了薛清欢只要心情不好,便不会吃饭一样,每次都选择吃饭的时候对薛清欢进行所谓的教育,严重些还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每次都搞得薛清欢根本没办法继续吃下去,有一次更严重些,直接打了薛清欢一巴掌,薛清欢躲回房间不想说话,只是默默的哭,饭也没吃多少,刻意的忽略父亲在门外那喋喋不休,没有任何边界的咒骂,是弟弟在父亲出门以后,年仅9岁的他,切菜做饭都还不会,却笨拙的给薛清欢端来了一碗自己煮的面条,然后给她说
“姐姐,不难过了,吃点吧”
薛清欢始终记得,那些日子的眼泪,都是薛桦帮忙擦去的,也记得母亲赌气出走,父亲彻夜未归,外面电闪雷鸣,打雷的时候,几乎都要把房子震垮,薛清欢害怕,但还是要保护弟弟,但弟弟却用小小手轻轻拍着薛清欢的后背,还说着:姐姐,不怕。
所以不论何时,薛清欢总会将弟弟列为第一保护对象,任何事情,想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端着满满一碗的面条,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还轻轻吹了吹,薛清欢就会感觉到一阵温暖。
弟弟也成为了她后来的日子里,一股支撑的力量,细碎的微甜沾满了整个儿时,时间不长,但却尤为珍贵,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愿望,只希望他能够不像自己一样,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糟心和谩骂,至少会快乐一些,再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