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凡早早来到团队的实验室报到，令她意外的是，整个团队出乎意料的死气沉沉。
“哟！菜鸟！早啊！”一位同事向林凡打招呼。
林凡的到来仿佛为实验室注入了生机，在她加入之前，整个实验室只有男同胞，且平均年龄40岁以上，死气沉沉也在所难免。
且不论团队在研究所地位日趋下降，单论十多个中年大叔每天扎在一间实验室里搞研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气氛也很难活跃起来。
现在团队里新来一位年轻的小姑娘，自然为整个团队带来了活力。
“大家好，我是林凡……”
“小姑娘，你可得想好了，我们团队完全是为了情怀在干活，要是想出人头地，隔壁几个团队都比我们有戏。”
林凡刚做自我介绍，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就打断了她。
“安东尼，你好歹让人家把话说完吧！对女孩子也太没礼貌了！”另一位大叔指责道。
“他说的是实话，去年来的两个菜鸟还不到两个月就跑路了，最终加入了威廉那个老混蛋的团队。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好了。”
万河听到众人的闲话，从办公室里出来。
“万河老师！”
众人纷纷向万河行注目礼。
“大家不要向年轻人传递太多消极的思想。从现在起，林凡就是我们团队的一员了，大家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她，给小朋友更多的关照。”万河认真地对众人说。
“好！欢迎大美女加入！”
“欢迎欢迎！”
“欢迎新伙伴！”
“……”
“……”
面对众人的热烈欢迎，林凡感到很温馨。
她的相貌还算清秀，但整体较为普通，在学校里很少获得关注。此刻受到这些大叔们的欢迎，成为众人的焦点，林凡体验到一种未曾有过的快乐。
“好了 大家继续干活吧。林凡，我来向你介绍我们的团队，跟我来吧。”
万河向林凡招招手，然后走进办公室。
“来，坐吧。”
万河搬来一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回办公桌前。
“你说你在校的主攻方向是人工智能，应该了解这些年人工智能研究遇到的瓶颈吧？”万河问道。
“您是指……人工智能的情绪陷阱？对不起老师，我了解得不深入……”林凡支支吾吾地回答。
“你说的没错，确切来说是‘肯锡提陷阱’，又称为‘自负陷阱’。或许课本里介绍得少，没关系，我来给你讲讲。”
万河说着就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笔记，戴上老花镜，开始向林凡耐心地讲解——
“十多年前，量子计算技术蓬勃发展，助力人工智能技术取得一次次革命性突破。就在人工智能研究前景一片大好之时，棱镜集团的一个科研团队提出，人工智能技术将在未来几年陷入停滞。”
“当时业界普遍认为这个预言不过是博眼球的炒作，人工智能定然会随着量子计算的不断发展，变得更加自主、健壮、泛用、安全。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仅仅三年时间，这个预言就兑现了。”
“刚开始，全世界偶有实验室报告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的人工智能系统在性能指标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无论如何优化都无法进步，系统仿佛陷入一种极端情绪中，拒绝继续学习和训练，因此止步不前。”
“后来，越来越多的实验室报告了这个现象，人们又重新回想起当年的预言。”
“但科学家们不信邪，他们将人工智能发展的停滞归咎于算力不足，然而即便后来的几年量子计算再获突破，算力持续提升，人工智能技术也无法获得任何发展，进化似乎终止了一般。”
“当时科学家们将这个现象称为人工智能的‘肯锡提陷阱’，眼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许多实验室纷纷宣布终止人工智能研究，这个红极一时的领域几乎一夜之间成了夕阳产业，仅仅在民用领域继续发挥余热。”
“五年前，北风集团宣布终止所有军用领域的人工智能项目，几乎是同一时间，脑机控制技术迅速崛起，成为军用领域科研的香饽饽。”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特里比兰堡就是专攻人工智能技术，随着肯锡提陷阱的出现，特里比兰堡也就逐渐衰弱成今天这副模样。”
“相应的，当年名不见经传的星海科研中心凭借脑机控制技术，一跃成为北风集团排名第一的科研机构。后来，瑟奇所长竭尽全力从星海挖来了威廉博士，希望凭借威廉的研究成果重获集团高层的青睐。”
林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消化片刻，她略感疑惑地问：
“既然军用领域的人工智能研究已经全部终止了，为什么您的团队还在研究人工智能呢？”
“你今年几岁？”万河反问道。
“二十三岁。”林凡被问得一头雾水。
“嗯。你也看到团队里的那些大叔们，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三十六岁，最大的五十二岁。他们和你一样，二十出头就加入了特里比兰堡，为人工智能技术奉献了整个青春。当年特里比兰堡还有很多这样的大叔大婶，都出于不同的理由陆续离开了，只剩下这些大叔们还在苦苦坚持，他们希望能够创造一个奇迹。”
万河的回答令林凡肃然起敬，在绝境中探求出路的先驱者们最值得敬佩。
“老师，您年轻的时候也从事人工智能研究吗？”林凡疑惑地问道。
如果说团队里的其他大叔是因为情怀在继续研究，难道万河也是因为这个吗？
“当然不是。我出生于北风集团的一个贫民窟，当年为了生存，十二岁就入职一家安保公司，作为少年预备兵，后来一步步进入北风集团武装部。进入武装部之前，我甚至没听过人工智能技术，直到去年来特里比兰堡前，我对这方面技术的了解还只是半吊子水平。”万河笑道。
林凡感到震惊，倒不是因为万河没有人工智能基础，而是因为堂堂武装部前任将军居然出身贫民窟！
“那您为什么选择带领这个团队呢？”林凡继续问道。
“因为我认为脑机控制技术太过残忍，违背人道主义，因此希望寻找人工智能技术的新突破，即便无法让高层完全放弃脑机控制技术，也能一定程度上限制它的发展。”万河皱着眉头说道。
林凡懵懵懂懂地看着万河，显然她并不了解脑机控制技术。
万河似乎看出了林凡的疑惑，于是继续向她讲解：
“脑机控制技术诞生的初衷是帮助残障人士克服肢体缺陷，例如最典型的人工耳蜗。后来到了军用领域，一切都变样了，不知是那个混蛋发明了大脑离体保存技术，使得大脑即使离开人体也能继续存活，最后疯狂的科学家们发现，没有了肢体的束缚，大脑能更大程度地发挥潜能，脑机控制技术就开始逐渐与灰色产业挂钩……”
“可是……如果大脑的来源合法，这项技术也没什么不好的呀？”林凡小心翼翼地询问。
“关键就在于来源不合法！你可能不知道，脑机控制技术对于大脑的要求非常苛刻，如果仅靠器官捐献，他们很难获得‘优质’的大脑。因此他们用尽各种办法，大部分是惨无人道的方式。我曾看过一段证据录像，记录了这些恶魔对一个健康的小男孩下手，活生生地取走了他的大脑……”万河激动地回答。
这个答案令林凡不寒而栗，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
这位初入社会的单纯女孩完全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恐怖的黑暗面。
其实北风集团的高层非常清楚，脑机控制技术的研究必然伴随着非法的取脑过程，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们选择了默许和视而不见。
毕竟搭载了脑机控制技术的无人机和无人坦克，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战斗，且绝对服从于使用者。相对于愚钝的人工智能，脑机控制技术有碾压性的优势。
这对于执着于武力扩张的北风集团高层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但是……万河老师……我只是个普通人，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或许什么也改变不了……”林凡沮丧地说道。
她原本只是个单纯的应届毕业生，希望用自己的知识让这个集团变得更好。然而在真正窥探到现实的黑暗面时，她又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而无力。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小人物。”万河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困难当前，尽力去做和完全不做是有很大差别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办法，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影响世界！”
万河的话似乎为身陷黑暗中的林凡撕开了一道光亮，或许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感悟。
然而万河和林凡都没有发现，在办公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呆板的电子眼摄像头默默目睹了刚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