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还是白伟率先败下阵来。
他敛了眸中的戾气,自顾自地找台阶。
“哎呀,都怪我,怎么还把酒倒洒了,沈总可千万别和我计较啊。”
白伟的企业不是家族产业,反而是他白手起家。
在早些年他弯过的腰数不胜数,现在只不过赔几个笑脸算什么。
白鹤竹既然能被沈念看得上,就不算毫无用处,只要他假意关心关心白鹤竹,和白鹤竹恢复父子关系,还怕拿不下沈氏吗?
想到这儿,白伟脸上笑意更浓。
他拿着纸巾利索的把桌子上的酒水擦干净,夹着嗓子谄媚道:“沈总不想喝酒就不喝了,女孩子少喝点酒也好。”
白鹤竹看着白伟这副样子,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两年时间,时过境迁,他已经不认识他了。
以前的白伟在他眼里是高大的,是无所不能的。
可现在...
白鹤竹淡淡垂下眼睫,不去看白伟,只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袖口。
沈念察觉到白鹤竹状态不对,小家伙应该是难过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结束了饭局。
趁着沈念去洗手间的时候,白伟凑到白鹤竹面前,脸上的笑意是和刚刚一样。
“小竹,这么久没见过得怎么样啊?看起来过得不错吧,和沈总进行到哪步了?你也知道爸爸的公司现在有点小难关,需要沈总帮帮忙,你看看...能不能在晚上吹吹枕边风啊。”
白鹤竹看着白伟,他愣怔在原地,神情恍惚。
似乎是没办法把这个满脸堆着讨好的笑意的男人和以前那个慈祥伟岸的父亲结合在一起。
白伟看白鹤竹没说话,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张银行卡放在白鹤竹手里,笑道:“哎呀,你看看,这孩子还记仇呢?之前和爸爸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外面过了很久的苦日子吧。闹脾气也该闹够了,爸都想你了。”
白鹤竹鼻翼发酸。
这话他不是没想过白伟会说。
但他想的是白伟想他了,放不下他。
没想到却是为了要利用他帮忙讨好沈念。
白鹤竹看着手里的银行卡,不禁苦笑。
这算什么?
贿赂?
养了他二十年的父亲要贿赂他?
多讽刺啊。
白鹤竹把银行卡放回白伟手里,深呼吸几次,压下胸腔里的哽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
“沈总的事,我没有资格过问,我和沈总也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至于您说的什么...枕边风,大概是要让您失望了。”
白伟露出一副“你装什么,大家都懂”的表情,又强硬的把卡塞在白鹤竹手里。
两人拉扯之间,白伟扯到白鹤竹的烫伤处,疼得白鹤竹“嘶”了一声,脸色白了几分。
沈念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呵斥道。
“干什么呢?”
白伟因为这声呵斥松了手,银行卡掉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沈总别误会,我给孩子拿点儿零花钱。”
白伟讪笑着,沈念却没空听他解释,蹲在白鹤竹身边看白鹤竹的手。
“怎么样?是不是碰到了?”
昨天烫伤的手被这么一折腾又开始发红,白鹤竹哆嗦着嘴唇,声音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哽咽。
“沈总...我没有要他的钱...”
刚刚的场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沈念这人出了名的正直,从不受贿,也不允许身边的人受贿。
沈念肯定看到了白伟给他塞银行卡,虽然他没要,但还是怕沈念怀疑。
毕竟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他怕的手都在颤。
沈念安抚似的捏捏白鹤竹没有受伤的手,细声细语道:“我知道,你不用怕,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待安抚了白鹤竹,沈念又将目光投向白伟。
这目光狠戾,眸中阴沉,哪里还有刚刚柔和的样子。
“弄疼他的这笔账我也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就带着白鹤竹走出包间。
坐在车里的时候白鹤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沈念从包里找出烫伤膏,又重新给白鹤竹上药包扎。
白鹤竹戳戳沈念的手背,沈念轻笑,捏了捏他的食指。
“怎么了?”
“我想喝酒。”
白鹤竹声音很小,细若蚊蝇。
但沈念听清了,她轻叹一声,抚了抚白鹤竹的脑袋。
“喝酒对身体不好。”
白鹤竹撇着嘴,带着点儿颤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喝酒。”
他太需要一个情绪出口了。
他现在脑子混沌,该喝点酒发泄一下。
“好好好,喝,咱们喝。”
沈念怕再不顺着他,这孩子就要哭出来了。
“想去哪儿喝?去酒吧还是买酒回家喝?”
“想回家。”
就让他任性一回吧。
他太难过了。
就让他肆无忌惮一次吧。
就这一次。
-
白鹤竹是真的想喝酒。
沈念买的都是品质极好的红酒,他也没管那些有的没的,开了酒就往嘴里灌。
沈念拦下他,无奈道:“先慢点儿喝。”
白鹤竹嘴角向下,带着水汽的眸子投向沈念:“我想喝。”
沈念一愣,放开手,不再阻拦。
白鹤竹就这么灌下去大半瓶,呛得直咳嗽。
沈念凑到他身边帮他拍背,本想说他两句,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子,到底是没忍心。
白鹤竹喝得又快又急,现在脑子已然混沌。
沈念抚着他的脊背,他顺着沈念的力气靠在她的肩膀上。
居然出奇的安心。
白鹤竹柔软的发丝搭在沈念的脖颈,脑袋微微垂着,一副乖巧的模样。
沈念软下眉眼,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白鹤竹的脖颈。
“我难受...”
这话刚说完,沈念便觉得有冰凉的水珠滴在她的手背。
手抚上白鹤竹的脸颊,果然已经一片湿濡。
“姐姐,我难受...”
白鹤竹不再压抑自己,头埋在沈念的颈窝,痛哭出声。
沈念也跟着难受,她没有说话,她知道白鹤竹现在想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宣泄的途径,她只需要做个聆听者就好了。
孩子受委屈了。
怪她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