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听的真是血都沸腾了,伸出大拇指恨不得趴地上膜拜那妇人。
“后来呢?”她又迫不及待的追问。
“后来彭家的后生跪地求她放手,也答应了她提的要求,她对着里正娘子的脸,吐了一口唾沫松手说道,你跑这么快冒火,怕是你男人养小嫂子吧?要不你舍得亲闺女送这寡妇嫂子呀?”
“里正娘子恨的眼通红反抗不了,只能听那妇人胡乱编排骂,再后来还是彭家来了年纪大的人,开口平息了风波。”
“堵人的那妇人……”佟母的眼里闪过悲伤不平。
“她痛快的报了仇,回去不到一刻钟就上吊自尽了,”佟母说完一滴眼泪落下来。
芦苇发热的血瞬间冰冷的回了现实,那妇人大概也知道这事过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弱肉强食的环境里,死前能做的已经是用命搏出来的!
“她都死了,那彭家嫁妇人,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呀?他们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佟母擦了眼泪,“正因为人家死了他们才更要嫁,这苟且的事都闹出人命了,还能霸道的当没事呀?那衙门又不是给他彭家开的,全村老少可都看着他们彭家呢!”
“彭里正是带着俺们抵御了流寇,俺们对里正家的感恩之情,在他彭家妇人一次次欺负里都欺负完了,反过来说,他应该谢俺们才对,俺们一家才几个人?他们彭家有多少人?俺们根本就不用感恩戴德彭家人,认真算起来村里人该感恩你……”
“阿娘这话切莫胡说了,以后这话也不许提了,我们只做力所能及的事,能力范围内的事做了不图别人回报,阿娘记住我的话了吗?”这是芦苇第二次这么严肃的跟佟母告诫。
佟母凝了凝目光不由自主的点头,“阿娘记住了。”
“堵人的那家还有什么人吗?”芦苇小声的问了一句。
“就剩一个跛脚的男人了,走路瘸的很厉害不能干重活,他闺女被里正媳妇抓给官差那天,都没等到府城半路就死了,要不他媳妇也不能上吊的那么干脆!”
“芦苇,你是不是同情他了?别同情他,他闺女被人摸了还死了,他一个当爹的不出头,靠他媳妇出来……”
芦苇闻言笑了一会,“他是有心无力,跛脚出面抓人很容易惹人注意的,远没有腿脚利索的人方便,他们家大概是他出脑子,他娘子出体力,齐心协力做成的这事。”
“他娘子上吊估计也是想保他,她自己大概是存了死心,对闺女没了绝望了。”
佟母有些吃惊的看着闺女,“可是村里人都说他老实呀?还说他娘子泼辣厉害,这次可害惨了他,你咋会觉得她男人出脑子了?要是真这么厉害,怎么会闺女死了,传回来都不敢去拉人的,任由闺女在外做鬼魂野鬼!”
芦苇目光一动放下碗伸手摸着草芽。
“阿娘虽然不怎么出家门,可是村里的妇人应该知道不少吧?在官府来抓姑娘的时候,你听过谁谁家婆娘泼辣厉害吗?你听过他娘子这号人吗?”
“传出他娘子厉害的名声,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又是什么时候听到他懦弱老实的?”
佟母张了张嘴,“好像……好像……是他姑娘死传回来的第二天,他娘子疯了哭要去里正家闹,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低头害怕,别人要帮他拉人回来,他还怕惹上官司了拦着不给拉。”
“好些村民都说他孬,闺女死了都不敢去找人讨公道……”
“对呀!现在捋时间线就能捋出来了,他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叫的凶的多半是无能空喊,这样的人我喜欢,我要用他……”芦苇说完笑容收敛起,眸光里不知在想什么。
“可……可俺们用,他会不会遭彭家人的眼呀?他家现在都没人敢靠近了,”佟母皱眉担心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应该操心的是如何把人说服走,豆庄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杂,我需要他这样有脑子的人,去帮我看好大门仓库,最毒的蛇从来都是很平凡的,用好了忠心一辈子不愁,”芦苇的笑容重新挂起来,仿佛从不曾说过什么算计的话。
“要不让你阿爹去说?”佟母眸色复杂的耳语闺女。
“不用阿爹去,阿爹的心还是太柔软了,他是真的改变了!芦苇没头没尾的说了两句。
什么?佟母不懂的问出口。
阿爹始终觉得做人要有底线,而我不需要底……我自己亲自去跟那人说,芦苇不在意的说完。
佟母欲言又止的看着闺女,想劝她也不知道该说啥,眼前的芦苇陌生又遥远的,看人没有热乎气,做事也没有热乎气,甚至算计人也是冷冰冰的,看着笑眯眯的,转眼给你用的什么都不剩下。
“芦苇……”佟母下意识害怕伸手抓住她,想感受她的温度还在不在。
“阿娘我做什么事你别阻止我,也别打听多嘴问,你每天操持好这个家就行了,我跟阿爹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人,你别太担心了,”芦苇神色很认真的说完。
“我……”
“佟婶子俺家草芽没闹吧?”小川娘高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俺们小草芽乖的很,才不闹呢!”佟母抱着孩子起身宠溺的向外走。
芦苇端着碗围在火堆跟前笑眯眯的吃圆子。
“你倒是享受躲这里吃圆子,”小川娘走进来脸颊红扑扑的笑。
芦苇把豆子碗伸过去笑道,“我看黄妮有点怕我的脸,我索性躲这里吃零嘴,正好这两天身子又不利索了,一刻也离不了火盆子,那屋吃完了?”
“快了,翠桃喝多了抱瓶子不撒手闹呢!黄妮有了!”小川娘坐下小声道。
芦苇挑眉,“什么时候的事?那年外也不能去铺子了呀?”
“才两个月没有坐稳就没声张,过完年她那铺子里的活,打算给草根媳妇帮忙一段时间,还有大伯娘……”小川娘起身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坐下。
“大伯大伯娘都会去府城住一段时日,家里的田春种前都交给他三叔、俺当家和八子春种完跟你们走了,再换大伯大伯娘回来,这是今早老两口在家斗架,斗出来的结果,”小川娘说完眯起眼睛觉得好笑。
“他奶奶去看铺子?还是去照顾小妹?”芦苇靠近小川娘好奇道。
“照顾小妹,她年轻又是头胎怀孕没有经验,好歹给照顾到生吧!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出事了,”小川娘叹了一口气说完。
芦苇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四嫂要是铺子里的人不够用,你通知我一声,我手里有爽利的妇人可以用。”
“好,铺子到时候有啥事我第一个通知你,”小川娘点点头答应道。
两人吃着炒豆子胡乱的聊了一会,门外传来喧闹的说话声。
小川娘跟芦苇连忙起身出去看,原来是翠桃喝微醺了,红着脸跟采薇说话。
“俺没出来就知道是三嫂,好了!俺受累一趟跟采薇送你回去休息,”小川娘上前一步扶人笑道。
“不多不多!你们快送桃子回去休息,酒多了吹冷风容易受凉,桃子今天多酒了怪采薇,一个劲的攀她嫂子喝,小姑子端酒给嫂子,哪有不喝的?还是她太实心眼了,”佟母护着怀里的孩子说笑圆场。
“俺没多酒……”翠桃嘟囔着不承认酒多了。
“是没多,俺就是想去三嫂家拿点豆子,三嫂舍得给不?”采薇笑问翠桃。
“拿豆子呀?俺带你回去拿豆子,”翠桃伸手牵住采薇就朝外走。
小川娘忙不迭的跟在后面追,小心的看着翠桃走路。
“佟大婶俺们也回去了,”黄妮挽着弟媳妇跟佟母打招呼,秀姑妯娌也跟着点头要回去了。
“行,路上滑走路慢点,根子媳妇扶好你阿姐,”佟母不放心的在后面喊,看着四人分成两拨走远。
“外面冷佟婶你进屋去吧!”草根媳妇闷闷的回了一声。
她目前是王家庄换回来的几个姑娘里,性格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坐着不问话,一天都不会说一句出来。
佟母把徐家妯娌送出门,抱着孩子回偏屋坐着烤火等小川娘回来。
还没跟芦苇说到一杯水的功夫,采薇小川娘就回来了。
“桃子弄睡了吗?”佟母关心的问道。
“弄睡了,明天早上醒来,估计又好几天不敢出门了,”小川娘吐槽笑。
“你们不打趣她,她半天就能没事了,婶子可提前跟你们说了,明天谁也不许提这话了,”佟母佯装严肃的交代。
“是是是!听婶子的俺们谁也不许说,”小川娘看着采薇顺口答应笑。
几人玩笑罢小川娘看着采薇,“你婆家伯娘的事现在如何了?”
采薇神色自若的伸手对着火盆烤一下。
“怪不得俺那小姑子不要脸呢!原来是打根上来的,母女同嫁要是放别人身上,怕是早八百都扯脸皮埋了,哪还有脸回门!”
“偏偏她回来还给自己当宝一样,指使娘家嫂子去林家给她打林秀才,说林秀才看不起她,羞辱她,俺看呀还是给她打轻了,要不还能回来说嘴告状呀?”
芦苇听完扑哧一声没忍住笑,“林家跟你们走动吗?”
“对呀走动吗?俺回来听川儿奶奶说,里正娘子都搁家躺一个多月了,非让她女婿过来抓瘸子去坐牢,有没有这事呀?”小川娘的眼睛里都是兴奋的八卦。
采薇嗤笑,“听她嘴炮呢!能抓了她搁家躺一个月?俺们回来家里,全给俺们折腾到她家去伺候着,又不是俺的婆婆拿什么架子的,俺们妯娌一人伺候了半天就推脱了。”
“俺们去了她躺着都是话里套话的,蒙俺们的眼去给她出头闹人家,吉和媳妇听了傻愣愣的问她。”
“伯娘吃这么大亏,家里几个嫂子去找人家理论了没?到底因为啥给打成这样了?十一婶娘又没满三年期,真要是见官俺们还怕她呀?”
“她听完装死不说话了,当时十一房那边的事,大伯明面告诉俺们的话,说十一叔才走了两年不到,他们原来的家乡,都有守完三年的规矩出孝才嫁。”
“至于彭秀兰已经是林家的人,只不过因为她阿爹没别的孩子了,她名义上是成亲了,实际要回来陪她阿娘守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