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兄弟经过十四五天的努力,几家的麦子粮食总算进屋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芦苇我晚上回来的可能迟,你别等我吃饭了你自己先吃,”徐仲林拿了一条草绳子绑在腰上,一边交代一边穿草鞋。
“这个天你们去犁田呀?”芦苇惊讶询问。
“嗯,阿爹跟里正说好了,俺们几家抽签用牛的,都放在一起连贯着用,今天头一天给岳父的田使了,明天是阿爹的田,后天三哥的就这么排序来,”徐仲林顺手拿了桌子上吃的塞嘴里。
“里正这么好说话了?”芦苇挑挑眉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仲林听了笑靠近芦苇耳边说道,“额外给了五十个钱,而且里正家的地也使完了,他家这几天夜里去树林里忙叶子呢!给俺们连着使牛为了啥,你不懂呀?”
“里正自己的田弄完了,采薇家的田……”
“放心俺打听过了,顺和妹婿为了挣外面那一贯钱,托人捎回来三百个钱给里正,家里爷四个的田活,全包给彭家本门人干了,秧都要插结束了,”徐仲林给了芦苇一个意会的笑脸。
芦苇听完撇撇嘴,“你去忙吧!我回头去荷花塘打花,今天估计也忙的够呛。”
“打什么花?”徐仲林疑惑起来。
“我看荷花塘里有的花开败了,有的还包着开不出来,那花再开不出来就烂了,”芦苇放下手里的东西解释原因。
徐仲林想了一下,把手边仅有的一套簑衣给了芦苇,“你出门穿着它,回头我要忙好了去给你帮忙。”
“我穿了你怎么办?”芦苇看着簑衣问道。
“我不怕,我淋雨淋惯了的,不行还能穿阿爹屋里的,你去荷塘注意安全,塘里水深的厉害,”徐仲林走前不放心的叮嘱了又叮嘱。
看着不算大的雨帘子,芦苇穿好簑衣锁好门来到佟家,棒槌早就穿好他的簑衣等着了。
“阿娘给我们拿个空筐出来,”芦苇在门口喊了一声。
佟母听了忙不迭的送出一个筐,“这么密的雨着急去塘里干啥呀?”
“下雨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芦苇接过筐带着棒槌来到塘边。
姐弟俩费了好大劲,才把船完全推进水里放好,跳上去慢悠悠的滑进塘中心。
“棒槌你捡水面上的荷花瓣,还有长出来的莲蓬花瓣,我负责拍花,”芦苇顺手捞了水面上的花片,又把莲蓬边要落的花瓣也揪了下来。
“知道了阿姐,”棒槌使劲的点点头。
姐弟二人坐在船里边走边划,连天的雨落在水里打成波纹。
棒槌伸手把能摸的花瓣都摸了,又奇怪的看着他姐,对着一个小孩拳头大的花苞,使劲的从顶头拍,一直拍到花苞裂开缝隙,有种要开不开的模样,才松开手拍下一朵。
“阿姐你拍花干啥?”棒槌终是忍不住的问道。
“拍花当然是让它开呀!你看这样长时间开不出来的荷花,里面黄蕊花瓣都烂了,”芦苇顺手剪了荷花下来给棒槌看,即使烂了都还是能闻着好香。
“好可惜呀!”棒槌摇头晃脑的学佟母的话。
芦苇听了忍不住笑,“是有点可惜,不过不用担心,”说罢也没解释为什么。
姐弟在荷花塘里忙了一天,雨下的歇歇停停,天黑要上岸的时候,一阵凉风扑面袭来带着雨后的清爽。
船里除了芦苇剪的那一支荷花外,再就是棒槌捞的荷花瓣了,两人一股脑的给背回了佟家,进屋让佟母给倒进平簸篮里洗干净晾着。
芦苇回家匆匆的吃完饭就休息了,五更天爬起来带着灯去了荷塘。
划船到了塘中心,挨个的剪了烂花蕊的荷花苞,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剪了两背筐出来。
“阿姐?阿姐?”棒槌在岸边尖着声音喊,天空还都是蒙蒙亮的模样。
“我在这,马上就上去了,”芦苇在荷花深处回了一句,不多时划着小船去了岸边。
棒槌伸手接筐帮忙,目光里都是兴奋和高兴。
“你跟阿娘说了没?”芦苇不放心的问道。
“说了,阿娘让我紧紧的跟着阿姐别丢了,”棒槌老实的回答道。
昨晚姐弟二人上岸后,芦苇临回去的时候说,想今天去府城卖烂荷花,卖到的钱买零嘴吃,棒槌听了一百二十个同意,有吃的比什么都好!
“我背大筐你背小的,”芦苇把一个大的装满荷花的筐背了,又给棒槌背上个小的,姐弟俩人一路摔着泥巴来了府城。
“阿姐俺们去哪卖花呀?”棒槌吞了吞口水,看街上来回走动卖东西的人,眼睛骨碌碌的转无从下手,没卖过东西不知道怎么办。
“背着筐跟我一起路上走动卖呗!现在就能喊起来了,”芦苇说完晃了晃背筐。
棒槌仔细听别人吆喝了一阵,他也晃了晃背筐,小手掐腰仰天喊道:“卖!荷花呦!又香又好大的荷!花!呦!”
芦苇听了抱着肚子笑的毫无形象,眼泪都笑出来了。
“拜托棒槌,人家卖烧饼的这样喊没什么问题,你一个卖花郎这样喊谁来买呀?”
“我喊错了吗?”棒槌一脸无辜的不知所措。
“没……错!还真让你把人喊来了,呶!收地保费的来了,”芦苇无语的看着渐渐靠近的两个汉子。
“不跑吗阿姐?”棒槌皱眉不高兴的问道。
“那还等什么?”芦苇说完转身姐弟俩人撒丫子狂奔起来,几年前跑路的本事保留的挺好的。
“站住!你们两个泼皮小崽子给俺们站住,不给地保费就敢卖东西,今天大爷非把你们腿给打断了不可,让你们不懂规矩,”两个收地保的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追人
棒槌扭头看那俩人累的气喘吁吁的,就这都不愿意放过他们,硬生生的给追了好几条胡同路。
“卖荷花呦!又香又好闻的新鲜荷花便宜卖了!卖荷花呦……”棒槌脚步轻快的跑着,嘴炮的喊了一路声音,给身后追不上他们的人气的够呛。
“好好好,俺……俺让你们小崽子现眼,让俺逮到你们了,给你们头拧下来……”
芦苇看被人追也不是办法呀!突然发现巷子里有一个狗洞,她急忙拉住棒槌。
拿下背筐趴在地上,先给花筐送过狗洞,然后一路拍打棒槌的屁股,跟着爬过了狗洞,徒留身后追到跟前的人,睁眼怒骂她们姐弟。
俩人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巴,打量了四处看看,狗洞的这边街面有点冷清,还有点高大上的感觉。
“这里莫不是东城街?”芦苇眼里闪过疑惑。
棒槌也不敢乱喊了,跟着他姐小心的看着四周,二人七拐八绕的走着,慢慢的走到一条人稍微多点的街上。
有一处停留了十几个人,穿着打扮及说笑聊天的表情,这是学子?芦苇第一个反应如此。
“阿姐?”棒槌紧张的拉着芦苇的衣服。
“没事看我的,”芦苇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喊道;
“黎明慌,赶花香,六月荷花满池塘,年年月月为花忙,花郎挑担送荷香。”
原本低声交谈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姐弟二人,他们目光里都是惊讶探究打量。
棒槌被看的害怕的直往芦苇身后躲。
芦苇面无表情的又道,“黎明慌,赶花香,六月荷花满池塘,年年月月为花忙,花郎挑担送荷香。”
“公子们,要来几支荷香吗?很便宜的五文钱三支呢!”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芦苇心里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恶心人!亏的自己喊的卖力,搞半天没一个人买,没什么表情的拉着棒槌,走过这群人的身边。
“等等!小花郎身上的荷花我要了。”
芦苇转身看喊她们的人,是一个约么三十岁的白净青年,细长的眼睛笑咪咪的,一身衣服看着不好不坏,头发用缎带束成的花型,她打量那人,那人也打量她们姐弟,应该是一群人打量她们姐弟。
“五文钱三支不还价,”芦苇硬邦邦的说完。
“放心不跟你们还价的,”那人闻言笑呵呵的摆手。
芦苇带着棒槌上前,小心的从背筐里拿出荷花数,余光打量这人的手,细皮嫩肉的把玩着扇子,她又悄悄的看其他人的穿着打扮,以及使用的东西还有手。
“两筐荷香共计六十文钱,”芦苇把花给他们扎好,又分别绑了小荷叶才递上去。
那人拿起花看了看不规则的花,绑的错落有致的,仿佛在水里长着一般。
他身边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壮壮的黄皮没什么表情,看着挺严肃的,一言不发的数了六十个钱给芦苇。
棒槌看到钱高兴的咧嘴笑,两个眼睛亮的都发光。
“小花郎,你得了钱准备做什么用?你家在何地呀?”年轻的笑问棒槌。
棒槌抬头看了一眼姐姐,小声回道,“得了钱给阿姐买药膏。”
那人闻言看了一眼芦苇的脸,眼里闪过同情,这脸一看就是好不了的。
“先生我们不打扰你了,家里人还在等我们回去采荷花卖,”芦苇礼貌的拉着棒槌弯腰走了。
“大人她……”
“没什么问题,”这年轻的男人挥挥手不在意道。
卖荷花拿到钱了一身轻松,搁府城瞎走了一大圈,中午过完来到卖饼人跟前,买了两个酥头翁双手抱着吃,棒槌吃的眉开眼笑的。
“你看她们……”巷子口说话的人,赫然就是芦苇她们遇到的人。
“你也去买两个回来我们尝尝,是不是南阳城的小食真有那么好吃,别漏了口音,免得惊扰了蒋大人。”
年龄大些的出来抱拳,转身走进人群里排队买酥头翁,排了好一会拿了两个回来递上。
那人咬了一口咂咂嘴,嫌弃的皱眉道,“花酿做的不够时间,没有松州府的入口绵糯,”嫌弃完还是津津有味的吃完了两个饼人。
姐弟二人满足了口欲,下午晃悠晃悠的回去了,到家棒槌献宝一样给佟母拿了饼人,并把余下的钱也交了出去。
“两筐花卖这么多钱?”佟母睁大眼睛高兴道。
“多吗?今天遇到有钱的公子了,要不然是卖不到这些钱的,”芦苇懒洋洋的说完,两条腿走泥巴路,走的感觉像是把腿彻底拿了,又重新按上去的疼。
“走累了回去休息休息,”佟母看儿女一脸的疲累,赶紧叫人回家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