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母顿时恼火起来,“让你妹在家住到消气再回去,他们彭家之前没娶采薇进门的时候,不也活得有滋有味的吗?”
采薇先是进屋气恼哭,后面又听她姐说的话,她渐渐的没了哭声,靠着床头听两人对话,不知不觉心平静了下来。
她阿姐说的对,她辛苦赚的钱,别人一个子都别想磨去,反正最近赚的香钱都在她身上,就安心的在娘家住着了。
晚上一直到掌灯时分,佟父才背筐回到家。
佟母忙上前接过筐,“香好卖吗?”
佟父摇摇头,“跑了六家只有三家要香的,还都要的不多,不过够俺们几家糊嘴了。”
佟母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给老伴拉去旁边说了白天的事情。
“他爱热心让他热心去,二丫头回来尽管住着,正好我对她有新的东西要教,”佟父没好气的说道。
彭父回到家,凉锅冷灶的也没个热乎气,三个儿子坐在院子里都不说话。
“你媳妇呢?咋不做饭呀?”
“阿嫂被阿兄气的回了娘家了,”庆和没好气的回道。
“为啥?”彭屠夫皱眉不解。
“为啥?还不是阿兄,说了不教人做香了,结果今天敏三嫂子又送来两个人,还说那是她的亲兄弟,阿嫂刚皱眉头,她当场吊脸子,说阿兄白眼狼,教别的嫂子兄弟都千捧万顺的,教她兄弟七个三八个四,她没有别的嫂子有脸,说了一大套牢骚话不算,还回去给五婶娘搬来了。”
“五伯娘进门就说俺家不讲良心,忘了阿兄成亲的好日子了,阿兄经不住她说,又带着敏嫂子兄弟们学做香。”
“五婶娘当面说阿嫂田螺塞心,自个给自个做成席面菜,也不打量打量这里是姓什么的,要耍威风,回她们她家耍去,彭家还轮不到外姓人说话。”
“阿嫂被气哭,当场回了佟家去了,”吉和一脸怒火的学了话。
彭屠夫听完干瞪眼看大儿子,“你这耳朵怎么这么软呀?说两句就上赶着教人?你知不知道今天俺们去了卖不掉香了?”
“为啥呀阿爹?”庆和慌忙起身问道。
“做的户数太多了,人家收不了那么多香,俺们今天在府城跑了一天,最后又央求铺子半天,才勉强把几家的香安排掉,以后你跟你岳父家,还送之前的第一家铺子,人家也只认你们两家的香。”
“徐家的香送南城朱雀门那家,你大伯和你其他叔伯家的香,包了庙王爷那家的,你这又新教了人家做出来卖给谁呀?”彭屠夫没好的问儿子。
彭顺和心如死灰的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你媳妇也是脾气大,芝麻点的小事,就跟男人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她爱回娘家,索性让她回个够去,你别去接她回来,做点吃的出来吧!”彭屠夫有些生气的放下背筐。
三个儿子坐着谁也没动。
“聋了?”彭屠夫火了。
“拿什么做呀?”庆和怒问。
“你阿嫂天天用什么做的你没看见?”彭屠夫立目。
“阿嫂带来的粮食都吃完了,早上阿爹出门的时候,不是跟阿爹说卖了香带吃的回来吗?你还说明白了,你不会就嘴上答应吧?”庆和面无表情的问父亲。
彭屠夫气势立时没了,看了一眼空空的背筐,手摸了摸口袋抿着嘴。
“没吃的就睡觉吧!”说完转身进屋休息了,能不能睡着就不知道了。
“看到阿爹的态度了吧?你指望阿爹给你接回阿嫂?你做春秋大梦呢!阿爹要是能指望上,阿娘怎么可能活不下来的?比她体弱的婶娘都能活下来,她身体壮的反而没了!”
“明知道家里没吃的了,全家靠儿媳妇活,就他装瞎看不见,有钱了都不准备买吃的,别说阿嫂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要是阿嫂,我也得离开这个家。”
“阿娘没了还有你的功劳,你但凡耳根是硬的,俺们都不至于没有娘操劳,今天这个来要恩,明天那个来要情的!”
“俺们兄弟三个,以前为彭家本族做了多少事?有谁念过一声好?有谁记得过?来了这二年又为彭家做了多少事?你自己瞎了吗?看不见吗?还是不会算?”庆和冷声说完甩手怒冲冲的回屋了。
彭顺和呆若木鸡的坐着没话,呆呆的目光里都是灰心,他做了是错的,不做也是错的。
“阿兄,俺跟二哥都觉得你不该听阿爹的,阿娘就是你听阿爹的话才没的,难道阿嫂你还要听阿爹的错话吗?”
“现在婚嫁这么松,要是阿嫂对咱家死心了,离开咱家,村里大把的人愿意娶阿嫂,她勤快聪明又能干,佟大叔又喜欢全力帮扶女婿,你不知道,俺家那些亲戚堂兄弟们,背后不知道酸了你多少次了,说你走狗屎运娶了阿嫂。”
“你要不是大伯的亲侄儿,全村人就是挑剩下了,也轮不到你娶人回来……”
彭顺和头一晕,仿佛被棍打了脑袋,眼前浮起媳妇伤心的话,是他大伯,用里正的名字压着佟家答应结亲的,他突然心慌有点喘不过来气。
吉和还在自言自语道,“阿嫂听了让俺别当回事,她说你老实待人好,当初佟大叔就是看你老实厚道,才选择跟俺家结亲的。”
彭顺和默默的抬起头看着弟弟,沙哑着嗓音问道,“你阿嫂啥时候跟你说的?”
“就是阿嫂你们学会香回来说的呀!那时候他们第一天来俺家学香,在那胡说,被阿嫂听见了,阿嫂才跟俺们说的,阿兄不信问二哥。”
“二哥当时还生气要找他们理论,阿嫂不让去,说他们酸你就是嫉妒你,人家嫉妒人家的,俺们只管闷头做香挣钱。”
“他们喜欢说话,那就让他们天天来说,反正白干活不管饭,你看那几天俺们赶活,阿嫂是不是都笑容满面的?”
“后面香赶出来送走了,他们也学会了,阿嫂就开始吊脸子撵人了,阿嫂说,以后没有大宗急活了,再让他们每天来扯嘴,容易坏了名声啥的,”吉和满脸由衷的佩服起来。
彭顺和听完久久没有言语,那些天他也在院里干活,竟不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
“阿兄我进屋睡觉了,你也自己好好的想想,”吉和拍了拍他哥的手走了。
彭顺和踉跄的进屋,捂着脸呜咽哽咽的泪如雨下,在这个家他跟个傻子似的,他明明就在当中干活,还笑着看娘子受辱,他何止是聋子瞎子呀?他简直是个棒槌!
采薇跟彭顺和吵架的事情,几家该知道都知道了,也没人出来劝说什么。
白天采薇跟她姐抽丝,晚上躺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阿姐,俺不想跟顺和不过了……”
“嗯,”采薇简单的嗯了一声没话了。
“阿姐你不怪我没骨气吗?”采薇坐起身看着她姐红了眼。
“这跟骨气有什么关系?你舍不得离开他,说明彭顺和这个人有可取之处,你前天回来高声骂他,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证明你在他跟前不伏低做小,高兴由你,伤心由你,这不就是很多女子追求的生活吗?”
“虽说彭顺和蠢,还烂好人,但对你,到是捧在头顶上宠着,要不阿娘那天能拦着我不给我说话?”芦苇侧头笑道。
采薇听完破涕而笑,“阿姐阿娘心疼我,阿爹宠我,我要是不给日子过红火了,就糟了俺佟家的名声,我死了都要受拔舌的苦。”
“瞎说什么?这话被阿爹阿娘听了又要骂你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阿爹还打算找个时间让你回来呢!”
“他打算再教你一种新香,你们现在做的香,做的家户太多了赚不到什么钱,说不定哪天就被香烛铺子不要了,”芦苇扭回头看着上空说完。
“什么香?阿爹怎么一点没透露呀?”采薇两眼发亮不已。
“你这两天不是光顾着伤心了吗?所以阿爹没告诉你呀!阿爹教你的新香是“松果香”,明天大约么会带你去林子,现在正是松果落满地捡的季节。”
“对了,新香是让你自己家做,他们几家谁也不教了,这香阿爹也不打算做,你晓得的,松果子不多,都做的话材料根本就不够,”芦苇耸了耸肩膀。
采薇重新躺平看着窗外,“阿姐,彭家别看人多,他们家其实并不团结,只不过怕别人欺负他们,假装团结而已,顺和兄弟三个虽然是里正的亲侄子。”
“但是彭家本族人,还是欺负他们欺负的很厉害,主要是俺公爹不争气,他永远都是有吃的,闭着眼睛死吃,只会护着自己的嘴,儿子们的死活从来不管的,俺听吉和说过,他阿娘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他阿爹骗了顺和,他为了顺和怀里的一口吃的,走着走着假装饿晕倒了,顺和看他爹晕倒了,就把吃的给他了,他吃完爬起来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走路。”
“可顺和阿娘就不行了,本来那块吃的是顺和省下给他阿娘的,被他阿爹骗去了,后面再也没找到吃的,再加上他阿娘闭眼吊口气,没吃的不能走了。”
“顺和阿爹非要丢下顺和阿娘,他们三兄弟都跟俺公爹翻脸了,就这都没背走俺婆婆,最后还是舍下了人!”
“里正不照顾他亲兄弟吗?”芦苇听了奇怪道。
“里正更烦俺公爹,他们要不是亲兄弟甩不脱,怕是早就断亲了,俺公爹是顺和阿爷最小的儿子,从小到大都受宠受疼,老大是里正,以前没少被打骂叫让着俺公公。”
“听说没逃荒的时候,俺公爹就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好吃懒做不说,还三天两头的惹事非。”
“人家杀猪能富裕了,他杀猪把家当亏的到处借钱贴补!顺和兄弟被本家人欺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借兄弟的钱不还,人家恼了堵门要钱,他当滚刀肉无赖熊。”
“亲戚看了厌烦,就把顺和娘几个弄家去无偿干活,就这还给俺公爹干出了门路,后来他出门借钱总会来句,你放心,俺要是不还你钱,你去俺家拉几个人来干活抵工,阿姐你说这无耻不无耻?”
“他们兄弟都这么大了。没想过立起来吗?”芦苇挑挑眉佩服道。
“咋没想过呢!实在是要恩情的人太多了,还了这家,那家在等着,所以俺们做的香钱,庆和都把钱拿给俺管着了,他让俺把钱握紧了,有任何事都别拿出来。”
“就俺前天回来的时候,吉和还追出来,把家里最后五个钱也让俺带着了,说实话,俺那两个小叔子都向着俺,干活也是朝多了干,所以俺舍不得离开那个家,”采薇感慨的低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