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世贵闻声这才看了一眼云思思，“让人把她搬一边去。”
云思思差点把下唇咬出血。
在下人真要过来搬她时，她自己起身换了个方向继续跪。
云苏音过来，正遇到云思思改道，只觉得眼前有一个光影换了一个方向，便没在意了。
云世贵见到云苏音被人搀扶着进来，心头更是用力一抽。
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地。
“世贵堂哥？”云博敏赶紧提醒了句。
你心心念念的皇上来了啊。
云世贵的眼睛都红了，他声音沙哑，“你为什么没说清楚音音的眼睛看不见了。”
云博敏怔了怔，“我没说吗？”
云世贵差点要疯了，喉间跟堵着一块石头，让他几次张嘴都说不出来话，即便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可云世贵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声音，怕吓到云苏音。
“你说她的眼睛受伤了，可没有说瞎了。”
瞎了。
他的音音瞎了。
云博敏低下头，他是隐晦地提了一句，没说得特别清楚，因为这件事他也很内疚。
云世贵背过身，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了情绪上前迎了云苏音，“音音。”
云苏音感觉着眼前灵魂体的剧烈起伏，轻声道，“是爹吧？”
云世贵眼泪控制不住地下来。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抱一下云苏音，可只能站在原地，手伸出好几次，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轻声说，“是谁做的，告诉爹爹。不管是谁，我都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听雨轩一阵静默。
所有的下人都安静地听着云世贵的话，大家都知道这是云世贵的安慰，可云博敏知道不是，云世贵话间的杀意，是浓烈而不可熄灭的。
如果现在告诉他，伤了云苏音的是云家的祖宗。
云世贵都会干出欺师灭祖的事。
这样的云世贵，云博敏见过一次，是在云子良夫妇被山匪害死的时候。而云世贵，屠了整个山匪窝。
云苏音想到了躺在自己床上的某人，揉了揉眉心，“我自己弄的，不关别人的事。”
云苏音摸索着坐下。
云世贵赶紧让别人把屋内的摆设全部清空，连门槛都给卸了，这才坐下来。
“在山里意外遇到浮沱兽，打斗中意外伤的，养些日子就会好。”云苏音又说。
“真的吗？”云博敏声音的高兴都快溢出来。
连云世贵的眼睛也亮了。
云苏音伸手拿起了筷子，“嗯，我能感觉到在恢复。”
“太好了太好了。”云博敏双手合十，不住拜佛。
保住了保住了。
他们的命保住了。
云世贵脸上的神色也有所缓和，“你瞧不见，爹爹给你夹菜，想吃什么，就告诉爹爹，什么都行。”
云苏音突然问，“云思思也行？”
云世贵冷漠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养女，“可以。你如果想要让她消失，我也有办法。”
院门口的云思思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她呆呆地跪在地上，双眼空洞。
“父亲就不怕她恨你？”
云苏音倒是意外云世贵的态度，真的一点都不护着啊。
云世贵自嘲道，“恨我的人多了，不差她一个。”
但他想护着的人，只有一个。
十二年的父女分离，云世贵还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虽然父女不能团圆，可至少音音还活着。
可当云苏音死去的消息传来时，云世贵就后悔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强硬一点，把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要把音音送走，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终于，老天给了他挽回的机会。
那么云世贵会死死地抓住。
失而复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云苏音听着他的话，神色静默，这么浓烈的情感，她有些承受不住，“吃饭吧。”
云世贵忙应声。
父女两人一起吃饭。
“姜汁鱼片，糖醋荷藕，罗汉大虾，佛手金卷，”云博敏在一旁伺候，不时给云苏音介绍菜式，还给她夹菜，表情讨好而带着愧疚，“音音侄女你都试试。”
云苏音低头不吭声。
这一趟，过来时踌躇满志。
回去时，心事重重。
“去花园，我要喂鱼。”
花椒忙带着云苏音转道，领着云苏音在凉亭坐了下来，又递给了她一包鱼粮，“小姐，往这边洒，可以喂到湖里的鱼。”
“嗯。”云苏音接过鱼粮。
花椒观察着云苏音的表情，轻声问：“大小姐不高兴吗？”
“嗯。”云苏音坐在凉亭里，拨弄着手里的鱼粮，“不高兴。”
“为什么？”
云苏音要如何说？
因为云世贵的父爱太重，拖累了她离开的脚步，云苏音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他们这么做，我就走不了了。”
花椒怔了怔，脸色有些煞白，“大小姐想要离开云家？”
云苏音笑道，“早晚都要走的不是吗？”
“可该走的人不是你。”
“你错了，该走的人，就是我。”云苏音洒了鱼粮进池塘，听着锦鲤争吃的水声，脑子里开始过滤着云世贵的情感。
亲情。
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她不想沾。
云苏音一遍又一遍地喂着，从听雨轩过来的一个人，也跪在了云苏音的身边，云苏音没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不起。”
云思思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我做错了。”
云苏音淡声道，“你错在哪了？”
帝申：“……”小主人你这问话有点熟悉。
云思思抿紧唇，“我不该陷害你。”
云苏音笑道，“陷害我你怎么有错，如果不害死我，你怎么能稳坐云家独女的位子，这十年的风光跟宠爱，哪是人说舍弃就舍弃的。”
云思思紧紧咬着下唇，眼眶里溢满了眼泪，可死死撑着不落下来，望着云苏音的眼神有不甘，有嫉妒。
云苏音漫不经心地道：“感情这东西本来就很复杂，没有就算了，一旦拥有了就变得患得患失，你好不容易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变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二小姐，可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要抢了你的位子，你肯定很生气吧。”
云思思绷不住，哭道：“你不用刺激我，想杀杀了我就是了！”
云苏音摇了摇头，“看，还是不要装的好，嫉妒我就嫉妒我，干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我错了求我原谅的样子，虚伪不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