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府不远处,有一座小县城,沿着一条小溪流而建,名叫入海县。
县城不大,午后,街上基本上都没什么人,秦楷一行四人寻了一处茶楼坐下。
假意受了伤的韩枪笑着喝起了茶。
秦楷夸赞道:“韩捕快好演技。”
韩枪也恭维道:“秦都尉也是会随机应变的,不然我等还真的下不来台。”
秦楷:“也不全是演的,见了这洪自民,我发现他身上的气机和那晚的人确实不是一人,可我今天又见到了那货真价实的陈氏白羽箭。”
“我听闻,白羽箭的锻造工艺,相当精巧,足可比较最上等的制式横刀工艺,常人难以复制。”
“经过今天一对比,我发现那白羽箭竟然是真的,而非挂了一支白羽,便想冒充陈氏白羽。”
韩枪嗯了一声:“确实,洪自民左肩有伤不假,可不是刀伤,可按照秦都尉这般说法,这陈府当中,还有一位四品,能拿出货真价实的白羽箭?”
申屠云华说道:“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用白羽箭,也有可能是为了嫁祸给陈氏,既然排除了洪自民的嫌疑,那我们就可以从陈氏的敌人入手查一查了。”
秦楷喝了一口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演了这么一出戏试探洪自民,不过这样一来,你们是进不了陈府,查是否有白羽箭丢失了。”
一直沉默的慕商反问道:“可若不这样,对方毕竟是位江湖上的人物,会心甘情愿拉下衣袖让我们看?若让秦都尉来,秦都尉有何办法。”
“说的也是,在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能尽快出结果,也是一件好事。”秦楷拉着一壶茶水就坐到了窗边,“是我越界了,又想干起捕快的活了,诸位请便,有事再唤我。”
申屠云华与两位手下,继续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秦楷心思已经不在这个案子上,反而街道上那书生和书童引起了秦楷的关注。
那两个人,曾出现在陈府门口。
此刻正在街上卖字,书童磨墨,书生提笔书写。
一幅幅古今名帖以草书写出,偶有识货者往前一瞧,甚是惊讶。
并询问以各种价钱卖之?
书生昂着头颅,往往都会说出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价钱。
询问者有的叹息离开,有的不屑的离开,有的甚至当场怒骂那书生。
可书生始终置若惘然。
书童劝说道:“公子,你这样我们是卖不出去字的,卖不出去字,我们就没钱,没钱,我们就没饭吃。”
书生坐了下来,张开书来慢看,“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江琅的字,也是愿者买之。”
书童颇为无奈,他掂量掂量腰间的银钱,更为无奈。
公子是傻子吗?可他明明会读书认字,也写的一手好字,画也是不错的,理应不傻,可为何就是在这钱事上,如此执拗?
书生合上书,对书童说道:“财进啊,我这个字可不单是好看那么简单,你若有朝一日看出其中之精髓,你以后便可独自行走江湖了。”
书童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腮帮,这几幅草书,他看了又看,也看不成银子呀?
精髓?精髓是公子的毛笔,能画出真金白银吗?那不是奇异故事中才有的本领吗?
公子若真有这等本事,还至于街头卖字?
正在书童郁闷、书生闭目养神的时候,一袭黑衣停在摊前。。
书童一如既往的热情:“您要买字吗?这是我家公子现写的草书,我家公子来自齐州江氏,千百年的读书世家……”
黑衣用手蘸了蘸尚未干透的墨水,“借书生符阵,笑客看不穿?”
闭目养神的江琅猛然睁开眼睛,有些惊讶,想看看说话之人是谁。
“咦?你是那个进了陈府又被赶出来的官府中人?”
财进这也才缓过神来,发现这位‘客人’确实是那位官家人。
秦楷说道:“你这是符阵呀,此等符阵,也入不了陈府的法眼,只能在门外结矛而居?”
江琅说道:“你倒是识货,你要买吗?看在你真的识货的份上,我再送你几幅我的画阵。”
秦楷摇了摇头,“我仅是好奇而已,古今阵师,多以气机借由符箓,阵旗故而显阵,为了引导气机走向,有时候画出来的符都是靠近古体的存在。”
“如你这般,强行将其融入当代草书,难见,也少见……让我也心痒痒得很,可愿借笔一用?”
江琅点了点头,财进将那杆劣质毛笔递给了秦楷。
秦楷在蘸墨之前,财进提着一口气,可那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秦楷蘸墨小心翼翼。
别看这笔墨纸砚都是最差的,可那也是花了许多银钱的。
公子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写起字来随意挥霍,可公子毕竟是自家人,用便用了,反正也是公子的钱。
可眼前这人,是个外人,公子大方,小书童财进可不大方。
好在对方似乎也看出了小书童的心思。
秦楷先是写了一幅楷体,待手下功夫顺手之时,又拿起一张纸,照着江琅的一幅蒙学帖写了一幅草书。
人之初性本善……
两幅草字摆在摊上,江琅眯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向秦楷,眼中已多了一分别样色彩。
两家草书两座阵。
唯有秦楷与江琅能看到,千军万马之后,尽是大好河山。
穷困潦倒的齐州士子江琅,走了不少地方,看到的尽是大唐盛世美景,笔下草书多狂意。
而悲惨不断的宛州士卒秦楷,也走了不少地方,却多为军伍杀伐,笔下草书多杀气。
茶楼之上,韩枪瞥向窗边,“咦?秦都尉人呢?”
慕商扬了扬下巴,“下边呢,好像在跟那个书生比书法?”
申屠云华起身来到窗边,望向街道上。
她是一个纯正的武师,不懂术之一道,可她也是四品,也见识过许多强大的术士,在那座除妖司中,术士就很多。
她也能依稀感觉到,街道上两股气机冲天,气机来自那两幅草书。
以字为阵,抒之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