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哭……你这……也太莽撞了,不知道如今北蒙什么情况吗?竟然还来这里?鹦大人和碧乐管也是,怎能让你如此任性?”杨羽疼惜的抱着琴歌,心有千言万语,嘴上却是先埋怨上了。
“我知道如今你遇到了什么情况,但是我不想后悔!”琴歌抬头,轻轻掀起自己的面纱,一双明眸定定的看着杨羽,瞬间就让杨羽明白了她的所想所思。
“唉……”杨羽低低的叹了口气,“你……”最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良久后,杨羽终是开口:“算了,既然来了,就先去拒狼山安顿下来吧,之后会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抱着琴歌直接跳上幽灵马背,对乐族护卫抱拳道:“多谢诸位千里护送之恩,如今北蒙不靖,我带歌儿先行一步,诸位弃了大车,轻骑随后赶来拒狼山吧!”
而后直接带着琴歌一个纵马就消失在远方了。
当杨同杨令旗等人看到杨羽回来的时候,无不是目瞪口呆。因为急急离开的拒狼山大帅,回来时怀里居然抱着一个娇滴滴的蒙面美女。
“这……这位……”杨令旗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呐呐着不知道说什么。
杨同则灵光很多,上前对着琴歌抱拳行礼道:“末将杨同,见过公子夫人。”
他本想叫主母,如今这支武晋军是杨羽复立,叫他的女人一声主母是没有问题。但关键是赫夜青楚尚在,往昔见她都是尊称一句主母,如今自然不好再叫琴歌了。
琴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声如蚊蝇一般急急地解释道:“你……你搞错了,我和羽郎……还……还没有成亲呢。”
杨同一愣,随即大有深意的看了眼略显尴尬的杨羽,故意略去琴歌的解释,退后一步让出路来:“夫人请!”
随着当天晚些时候乐族的护卫队抵达拒狼山,有关大帅夫人来了的消息瞬息传遍了整个关城要塞。
当时接到琴歌要来的消息时杨羽有些过于激动了,未曾仔细思量,而今琴歌在拒狼山露面,让杨羽有些担心会否对拒狼山守军造成什么不利影响。
但是出乎杨羽意料的是,琴歌的出现非但没有对拒狼山的军心造成什么动摇,反倒是让所有在拒狼山的兵将们更加对他充满信赖。试问这种时候,主帅肯将家眷接来这里说明什么?这是和关城,和众军共存亡的一种体现啊!纵然是和杨羽有些貌合神离的天浩军也对杨羽此举竖了大拇指。
而琴歌到来之后,很是低调的神隐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除了多出上百个帮忙整理防务的乐族护卫外,不曾给整个拒狼山带来任何的不一样,杨羽也并没有因为夫人来了而懈怠军务,甚至比之前更加勤勉了。众将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对这个大帅夫人的表现极为赞赏。
当然要说不一样还是有一点的,那就是每当华灯初上大帅回府之后,军士们都会听到有极为悦耳的琴声从帅府传出。这琴声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出奇的好听,让闻者无不感觉精神一振,似乎一天的劳累都能减轻不少。
而另一个不一样,则是武晋军终于有自己的军歌了!杨羽早先为武晋军写过一首诗,一直都只能当做诗词来咏颂,如今又了天下音律第一人在此,自然就变成了军歌。琴歌用心谱的曲雄浑豪迈,淋漓极致的将杨羽诗中的韵味表现了出来,偏又旋律优美简单,极容易上口,短短几日就已经为武晋军所传唱,让其余部队的人无不艳羡不已。
因着琴歌加入而多了一抹柔色的拒狼山要塞就这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静静等待着终将到来的结果。
十数日之后一个清晨,天色晴朗,杨羽正在大殿内召集众将商议城防诸事。
“诸位……”刚开口,杨羽突然停住了,缓缓起身,双眸中精光大盛,紧紧的透过殿门盯着北方。
众将皆感到诧异,正要开口询问,突然隐约感到了脚下的地面没来由的微微震颤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很是有节奏感。众将先是愕然,继而同时想到了什么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在了高居帅位之前的那道清秀英挺的身形上。
此时外面的关城之上,晨起的巡逻兵们刚刚和值夜的同袍交换了岗位,才刚开始在城墙上巡逻。
一个带队的小队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边开口命令巡逻队出发,一边无意识的扭头向北面的远方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定的站着不动了,同时睁大了眼睛使劲看向远方。
原本晴艳的天空在远方突然变得有些昏暗,一股股让人悚然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夹杂在铺面而来的长风中,在那遥远的天际,一条不见头尾的黑线缓缓浮现,犹如一道黑色的浪潮翻滚着向拒狼山防线滚滚而来。
小队长直觉的双腿有些发软,这一天终于是来了么?下一刻,一声嘶吼响彻整个拒狼山:“警报!方位正北,敌军来袭!!”
随着这一声吼,关城内立刻一片骚动,虽然早就对这天的到来有所准备,但是当这天真的到来时,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心悸。这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被对面那支无敌魔军杀到胆寒,溃不成军逃到这里的,对于他们来说那支军队简直就是犹如噩梦般的存在,现在他们再次要来了。
不过这短暂的悸动之后也有人勇气上涌,这里是什么地方?拒狼山!这里已经是蒙城之北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不论如何都没有退路了,既然没有退路还有何惧?是生是死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杨羽带着众将已然跃上城头,站在那里极目远眺。漠北大军行进的速度极快,报警之时尚在天际,才成一条黑线,这会已经可以看见黑压压的一片朝着拒狼山要塞压了过来。
不多时,琴歌也闻讯赶到了城头,面纱后的眼睛起初有些惊慌,但是在握住杨羽的手之后,却又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只见对面的大军之中有甲胄附身的铁骑奔突,浑身重铠的步兵高举阔剑长戟,甚至还有一些身形巨大的异兽也掺杂其中,拖拽着一些巨大的攻城器械。
旌旗飘展,遮天蔽日,一股股肃杀之气从大军中升腾而起,在他们上方的天空中汇聚成昏暗的云朵,仿若一群来自地狱的死神正列队而来。
杨羽身后众将脸色发白,不少人甚至有些微微的身体发颤,就连这次一直没有和漠北大军正面硬抗过的杨同和杨会也不例外。
他们都是百战而归的铁血战士,这一生都是在腥风血雨中度过,什么阵势没有见过?很难想象这样的一群人而今面对敌人竟然未战先有了惧意。
不过联想到他们的经历,这一切又都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换了谁被这样一支无敌的魔军追杀千里,死里逃生都会有这种反应。只是这种惧意可以让他们免于灾难吗?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回答就已经有了注定的答案。
整个关城上唯一一个还保持着镇定的就只有杨羽了,他一手拉着蒙面的琴歌,一手轻敲城垛,面色平静,神情淡然的看着远处渐渐逼近的漠北大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他身后的那些久经沙场的大将们突然生出一种羞愧感,自己等人才是真正的沙场悍将,怎么现在却变得这般畏畏缩缩,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甚至不如他身边这个少女镇静。
心中这般想着,又不由得对杨羽生出一种由衷的佩服,面对如此强悍敌人带来的沉重压力,这个年轻人还是这般的风轻云淡。
在这一个刹那,众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万里关山之上自己等人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一般,这天地间就只有眼中的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在独力面对汹涌而来的恐怖魔军。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过的。”杨羽轻语,似是说给自己听,又似是说给身后的众将听。
“大帅……”众将都有些羞愧,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怯懦而感到无地自容。
“不怪你们,他们的确强大,而你们已经尽力了。在竭尽全力抵挡他们的同时,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带领同袍退到拒狼山,你们完全当得起英雄二字,抬起你们的头,你们无愧这天地,所以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一直沉默的琴歌突然开口道。
她的语调很是轻柔,有种沁人心扉的魔力,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庞,但是所有人仿佛都能感受到琴歌眼神中充满着的诚挚和信任,一股奇异的柔和力量悄然散发出来,神奇的让之前陷入自卑、自责、羞愤难当的众将莫名的又直起了腰杆,一股久违的战意也开始回荡在关城之上。
锵!
一将佩刀出鞘,挥手前指,语带哽咽道:“世人皆道我们是丧家之犬,只有大帅和夫人还认为我们是英雄……没说的,就冲夫人这番话,今日老子誓死追随大帅!跟他们这些狗娘养的就在这拒狼山战场上分个生死,想踏进我北蒙腹地,先从老子的尸首上迈过!”
一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誓言瞬间就点燃了这些铁血战将的豪情,一个个纷纷刀剑出鞘,誓死追随杨羽杀敌保家。
杨羽扭头看着略显羞涩的琴歌微微一笑,轻抚城墙的手收了回来,虚压了一下示意众将安静:“能见到诸位回勇,我心甚慰。不过这一战非同儿戏,更加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眼下还是静待对方出招吧,诸君还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不可懈怠。”
众将拱手应诺,声如雷霆震天,不说胜负,单是眼前这股子气势就已经和之前绝然不同了。而这股凌云之气从这个点向外迅速的蔓延着,不多时所有拒狼山守军都知道了关城之上的事情。
退来拒狼山的众军无一不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他们本来自认为败军,是惶惶而逃的丧家之犬,纵然活着也早就被打丢了精气神。哪知道如今的统帅和夫人居然都认可他们为英雄,而且是无愧于天地的大英雄!
这番认同让这些早就意乱彷徨的颓废铁汉们忽然又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气和信心,早先因为敌人强势登场所造成的愁云惨淡几乎一扫而空。
每个人都眼中都闪烁着冲天的战意,已经退无可退,要战,那就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