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自己这样做是明智的？”杨武浩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杨羽院落之外，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就随即低低的响起，一个人出现在了杨武浩身后。
“有什么明智不明智的，其实你我心中都清楚，区区这么一个小子，有没有他帮助，对于最终的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杨武浩淡笑着，并未回头。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见他？更是自己揭穿自己的身份。”那人追问。
“既然已经知道大局已定，那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多无趣啊？”杨武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既然做游戏，那自然要做的有点意思不是么？杨羽就是一味最佳的调味料罢了。”
那人闻言沉默了片刻，不过还是开口道：“你莫要小看了你这个侄儿，我们筹谋了那么久的暗中控制胡炎部，侧击北蒙的计划就是被他一手破坏的！大人为此非常生气，连铁老都被申斥了。”
“你们计划失败只能说是铁缺和大祭司无能。”杨武浩不以为然的蔑笑一声道，“要我说，你们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北蒙什么状况我不清楚？你们只要大军出动必然会一击到底，莫说是北蒙，就是十万山南边的云岭帝国也不可能阻挡你们的步伐。”
那人再度沉默了一下低低道：“很多事情不是你看起来的那样，这中间有……”
“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早就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所谓守护者家族吗？”杨武浩终是微微侧头看向了身后的人影道，“我在北蒙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任何有这一个家族存在的蛛丝马迹。纵然是当年你们夜魔教和他们有约，如今都多久了？订约人早就死的骨头都不存在了，你们还在顾忌什么？”
杨武浩的语气极为不客气，终是惹的那人不快：“杨武浩，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如今你和我们乃是合作，不是我们求你，所以说话最好还是客气点。”
“哼。”杨武浩倒是没有再过分，只是轻声哼了一声，片刻后才说道：“你只需做好你的份内工作就好，别的不需要理会！如果你对我的所做不满意，大可向上面报告，我不阻你！”
那人影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丢下一句：“你自己小心点！”而后离去。
杨武浩冷冷一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我自然知道他有多大能耐，虽然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但是如果不让他打疼你们，你们又如何会知道我的重要？”
说完他头也不回，迈步向着山下走去。
天终于亮了，杨羽静立了一晚，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做了决定。
他是讨厌杨家不假，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助杨武浩来对付北蒙杨氏的，杨氏一破就代表着北蒙倾覆，漠北铁骑南来，不知道要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更遑论让他暗害守护者一脉。
可是要阻止杨武浩自己该怎么做？他如今不但修为不弱，更兼手握蒙城军政大权，除了北疆的戍边大军之外几乎控制着全北蒙，自己如何能揭穿他呢？
杨羽首先想到了赫夜青楚，自己的母亲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其次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如今这偌大的蒙城内就只有那个人在地位和声望上可以压制杨武浩，那就是杨氏的老祖宗。
“必须找到他！”杨羽身子一动就出了屋子。
“娘！”杨羽大步走进了赫夜青楚的屋子，“尽快收拾收拾，我让虎贲长老护送您先离开蒙城！”
赫夜青楚被吓了一跳，深深的看了杨羽半天。她虽无修为，但是自幼也是在堂堂云岭帝国四大望族之首赫夜家长大的，心思也绝对不弱，只看杨羽突兀的来让自己走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昨日还一字未提要走之事，怎么今早突然就说起了这个？”赫夜青楚先是轻轻地为杨羽理了理衣服，继而续道，“可是我儿昨夜知道了什么？”
“娘……”杨羽一时语塞，关于杨武浩的一切不能说，不然万一走漏了风声再想让赫夜青楚安然离开就难上加难了。
“娘知道你不会害娘，但是……”赫夜青楚深深的看了杨羽双眸一眼，轻轻道，“但是娘真的哪里也不愿意去了。”
说完抬手压在杨羽嘴唇上，阻止了他开口，继续道：“娘从不后悔跟了你爹，唯一心酸的是当年被符熊抓走，就没有再陪在晋哥身边。其实那么多年颠沛流离，看惯人间冷暖，娘早就倦了，累了。现在晋哥就躺在那里休息，离我如此之近，我又怎么会离开他？娘一介女流，无权无财也无修为在身，只想安静的待在这里陪着你爹爹罢了，外面的事情我不想理会，也没法子理会，只等到哪天我身死之后，能得和晋哥同穴而眠这辈子就知足了。”
“娘，你……”杨羽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可也无从辩驳，除非用强将赫夜青楚架走，否则就毫无办法。
“虎贲，我有事出去，你保护好我娘和小菊姐，今天就不要出门了！”杨羽踌躇片刻，一甩衣袖，留下一串嘱咐，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说不动赫夜青楚，就只能先去寻杨氏老祖了。
杨羽身形如电，快到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眼前有个人掠过，杨羽有自信这蒙城之内除了那个深藏不露的杨武浩之外，是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
杨氏老祖的居所杨羽知道，从前来过一次，那时还有谈老在……想到谈莫天，杨羽倒是心中闪过一丝感动，谈莫天和自己非亲非故却是一直都在帮助自己，而今他自从上次来了北蒙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一直在北疆坐镇，帮助杨武玄对抗漠北寒领的压迫。
杨羽发动神风驭，整个人犹如一阵清风一般掠上了蒙山。在他如今强大的感知力下，蒙山上哪里有什么暗哨埋伏，无一能瞒过他，很是轻巧的就一一避过。那些精心布置的岗哨此刻真的都成了摆设，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杨羽一路上行一直来到了当年遇见杨氏老祖的那块大石平台。怪树依旧，石亭尚存，亭内同样是一个圆形小石桌外加三个小石凳，一切都和当年杨羽第一次来这里一模一样。
杨羽停步，当年就是在这里见到了杨氏老祖，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好？
“老祖宗，晚辈杨羽拜见。”杨羽第一次用了“老祖宗”这种称呼，而不是他上次来时呼唤的“前辈”，可见在他内心比之从前已经是有些变化了。
“好久不见了，真没想到老头子我在最后的时光里还能见到你呢，孩子。如今你已今非昔比，上来这里居然无人察觉，甚至老夫都没有发现，真是让人高兴啊。”杨羽刚一出声，就听到了久违的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欣慰响起。
“老祖宗，好久不见了。”杨羽恭敬的对着虚空行了一礼。
他反感杨氏，但是这里面有几个人却是不在此列，这位杨氏老祖显然就是其中之一。当年这位老人为了他，不惜和赫夜家撕破脸，与谈莫天联手大战赫夜远途以及孤木先生，也是拼命的保护了自己，杨羽对此一直心怀感激。纵然他当年作出驱逐杨武晋的错误决定，但是也为此抱憾数十年，至于论到对自己，这位老祖宗确实是怀着一颗真心的。
“来吧，小家伙，这岩石广场之下有个洞府，老夫年迈，自己进来吧。”
杨羽点点头，身子一拔就跳下了岩石广场，在下面有个微微凸出，可供落脚的大石头。杨羽单足在石上一点，整个人的去势就由向下改为了横向，果然看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隐隐有山风从里面吹出。
杨羽信步而入，洞内并不多宽广深入，约莫数十丈便已到头。尽头处是一个并不十分大的石穴，一个蒲团在地，其余竟无一物。杨氏老祖已经瘦的快要如同一具骷髅般，闭目盘坐蒲团之上，听到杨羽进来，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杨氏老祖的一双老眼已经完全浑浊了，只是在看到杨羽之时有着一丝神采闪过。
“短短几年不见，我竟完全无法看透你的修为，娃娃，好啊！沉寂两三千年了，我杨氏终归还是有奇才的！”老人的口气略含激动。
“见过老祖宗。”杨羽迟疑了一下，抱拳行礼。
“好好好，你叫我老祖宗？好好，太好了！”杨氏老祖一听之下更加激动，小小的一个称谓变化代表的意义可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老夫久不出去了，但是武玄那娃娃倒是经常来向我请安，所以外面的事情老夫倒也不是一无所知。”杨氏老祖单手一挥，一个蒲团出现在自己对面，示意杨羽坐下。
“多谢。”杨羽恭敬的跪坐在杨氏老祖对面，完完全全是执的晚辈礼，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这位曾经为自己拼过命的老人只怕真的如杨武浩所说，时日无多了。
“当日一别，老夫越发的后悔了，当初如果不那样待武晋那孩子，现在该多好啊……”杨氏老祖的话语间有深深的惆怅和懊悔，“我知你对杨氏成见颇深，但是就冲你今日肯来见我，肯叫我一声老祖宗，老夫当真是死可瞑目了。”
杨羽心中一跳，对这个词无比的敏感，赶忙抱拳道：“老祖宗多虑了，以您的修为足可再活很久呢。”
“呵呵，娃娃就不用安慰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了，若不是放不下杨氏这一大摊子，老夫早就不想苟活于世了。”杨氏老祖自己似乎看的很开，并不以生死为意，“只要在我咽气前，这北蒙，还是杨氏的天下，这些黎民百姓还能活下去，就可以了。”
杨羽有些为难了，显然这位老祖宗并不知道杨武浩的事情，倘若知道他就发不出这等感喟了，自己究竟应该怎么说呢？自己说出来之后会不会对这个老人造成无法挽回的打击呢？
“娃娃你来找我，应该不会就是为了看一眼我这个糟老头吧？有什么事情么？”杨氏老祖存活了三百多年，早就成精了，眼见杨羽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猜到了他有话要说。
“额……这个……”杨羽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突然想起了那晚杨武浩和自己的谈话，“以老祖宗看，北蒙如今情势如何？”
老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杨羽这么一路悄悄摸上蒙山，居然是来和自己谈论北蒙大势的？可是自己早就不管外事了，如果有心大可去和杨武玄他们讨论，为什么会找自己？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老人还是很认真的回应道：“形势不好，但是也不是支撑不住，我北蒙杨氏都已经撑了这么久了，再来一时半会儿料想也还是坚持的住的。”
说到这里，老人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些，声音轻轻道：“我知道你对杨氏很有意见，对其中的一些人更是如此，但是如今这个时局下，需要所有杨氏子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老夫……老夫还希望你能多海涵担待些，如此老夫先在这里多谢你了。”说完杨氏老祖竟然真的对着杨羽一揖到地。
杨羽赶忙扶起老人，自己的神色一黯，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能有如此看法说明杨氏老祖的的确确是没有发现杨武浩为奸细，只是以为自己和他不和罢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蒙城之内有漠北寒领派来的奸细，而且这个奸细地位还不低，老祖宗还有这般自信么？”杨羽斟酌着语句说道。
“什么？你说奸细？”杨氏老祖瞬间震惊了，双眼之内的浑浊一扫而空，变得无比锐利，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杨氏老祖没有先问是谁，而是先问消息来源，显然在他心中这件事的真实性着实让他怀疑，也难怪，杨氏这么多年核心之内何曾出过奸细？这实在让杨氏老祖无法接受。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绝对真实可靠！”既然已经说开，杨羽索性一咬牙坚定的说道，“难道老祖宗以为我费这么大事来见您，是为了和您开玩笑？”
杨氏老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半晌之后才无比艰难的开口问道：“这人是谁？”
杨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必然是会掀起滔天巨浪，不过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必须说出来！
“他就是……”
“老祖宗！不好了！”突然一个声音急迫的响起，打断了杨羽的话语。
一个人影飞入洞穴，单膝跪地，急迫的抱拳禀报道，“大事不好了老祖宗，漠北寒领突然全线发动总攻，我军惨败，连丢三道防线……北疆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