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正像只小鹌鹑一样,探出小脑袋兴奋的看着苏家人逃走的村口方向,听见顾远的询问,她下意识的就抓住了顾远的衣袖,一双小鹿眼盛满了笑意的看向顾远,“阿远,你怎么回来了?”
顾远本来是在县城里碰见了清水叔,听清水叔说苏晚的娘家人来闹事了,他担心她,这才专程赶回来的。
可现在她站在他的面前,这话他说不出来,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听说家里要买山,担心家里忙不过来,所以请了两天假回来帮忙。”
苏晚赶紧伸出小手就要把他往出村的方向推,一边推一边说道:“家里就算买了山也忙得过来,你快回去读你的书。”
苏晚看着顾远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这么好看的手,若是因为回来帮着干农活变丑了,她会心疼的。
顾远转过身,带着一脸温和笑意的摸了摸苏晚的小脑袋,“放心,我耽搁两天也能考得上,再过两个月肯定让你当上举人娘子。”
“唔~~”苏晚的动作一顿,一双漂亮的小鹿眼亮晶晶看着顾远,仿佛盛了满天的星河。
顾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爱的绯色又爬上了他的耳尖,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先进去看看咱家的房子修得怎样了。”
苏晚本来是要跟着顾远往屋里走的,但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神色一凝,赶紧朝着老房子的方向啾啾啾的跑了。
她吵架吵得都快忘了老房子那边还有一棵打着吊瓶的韭菜了。
顾远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小身影,这时候同样准备进门却看见苏晚跑掉了的彭氏一拍脑门儿,说道:“糟了,都忘了老房子那边还有一个晚丫他们捡回来的病人在躺着了。”
“二嫂,你跟娘说一声,我和晚丫去老房子那边了,晚点再回来。”顾远听见这话,也来不及进家门去看什么房子了,忙对彭氏交代了一声,就匆匆的往老房子那边走。
苏晚急匆匆的一只脚刚跨进谢衍所在的房间,突然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了,而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身后,一把带着寒意的匕首横在她的脖颈上,带着杀气的磁性低沉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是谁,我手上的针是不是你扎的?”
苏晚老老实实的没动,但目光却努力的往下看向了那把横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只看见了一点点的寒光,虽然看不见全貌,但苏晚能够感觉到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这匕首不说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至少比她买的那些五十文钱一把的要好得多,她要想办法把这把匕首搞到手!
苏晚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的说道:“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被白唇竹叶青给咬了,你就算是有九条命都死完了!”
“你救命恩人一来你就拿匕首比着我的脖子,有你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谢衍眉心微蹙,他现在虽然站起来了,但体内的余毒未清,他的视线是模糊的,他跟苏晚又只见过一次,不够熟悉,他根本认不出来。
刚才他是全凭着一股本能在对苏晚出手。
这时候听见苏晚的声音,他显然也想起来她是谁了,放开她之后,退到一边虚弱的靠在了墙上,“是你救了我?”
“是啊!”苏晚盯着谢衍手里的匕首,小语气里满是诱哄的说道:“你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蛇毒也还没清理干净,拿把匕首多危险啊。
来来来,匕首给我,我帮你拿着。”
谢衍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听着那哄小孩子的语气,他唇角莫名的弯起了一个弧度,手臂沉重而缓慢的抬了起来。
苏晚看到他这动作,连忙伸手接住了,还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说道:“诶,这才乖嘛!”
谢衍虚弱的开口,“刀鞘我刚才丢在床上了。”
苏晚连忙去床上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刀鞘,刀鞘是牛皮的,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是却结实耐用。
苏晚将匕首插回刀鞘里,无比满意的别在腰间,还忍不住伸手拍了拍。
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去把谢衍扶回床上,至于谢衍自己拔了针头,浪费了她宝贵的药水这件事情,她决定看在这把匕首的份儿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的手刚要碰到谢衍的手臂,顾远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赶进来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在谢衍的脸上扫过,说道:“晚晚,我来吧!”
苏晚从善如流的后退了一步,乖乖的答应道:“好。”
顾远的将谢衍扶回了床上,目光却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多做停留,所以不论是苏晚还是谢衍都没有发现顾远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诧。
苏晚来到谢衍的床边,说道:“我刚才给你扎的针,你自己拔了,现在要重新给你扎,会有一点点痛,你忍一下,别动!”
其实扎针的那一点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是古人从来都不知道扎针这种治疗方式,接受程度比较低,所以针扎进血管里面的异物感,会让人本能的排斥和反抗。
不过谢衍是一名很听话的患者,苏晚让他不动,他就当真一动都没有动。
重新打上吊瓶之后,苏晚本来是打算她自己在这里守着的,但是顾远说道:“晚晚,你累了一天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儿守着。”
苏晚想了想,这样也行,正好她待会儿给他们送饭来,而且她现在回去还可以把那一本九节鞭鞭法书上面的字临摹一些下来,待会儿试试看顾远认识不认识。
要是顾远认识的话,可以让他教她认,知道那本书上写的什么,再练鞭法应该能够事半功倍。
苏晚走了以后,顾远从怀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本书,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只是他看着书,思绪却不自觉的飘远了。
谢太傅是文臣,谢氏一族也是文臣居多,如今朝堂上,陛下虽然还是壮年,但皇子们也都已经大了,党派夺嫡之争日益显现,谢太傅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而他的女儿也在宫中贵为中宫皇后。
皇后育有一子,年十七,虽是次子,但却是唯一的嫡子,谢太傅和谢氏一族自然是支持皇后之子为储君的。
但谢衍却是谢家的一个另类,他不仅是满是文臣的谢氏一族中唯一的武将,前世,他更是因为在后来夺嫡之争白热化的时候,因为与谢太傅政见不合,与谢氏一族断绝了关系。
他前世与顾远一样,只忠于陛下。
在陛下弥留之际,他们俩也同样被指为辅政大臣,谢氏一族在夺嫡之争中失败,满族流放,谢衍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是后来死在战场上的,万箭穿心而死。
正因为他这个大庆的战神死了,才会有了顾远代天子监军。
上一世,他与谢衍虽然同朝为臣,一文一武均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在陛下薨逝之后,又同为辅政大臣,但他俩除了是同僚以外,并没有任何的私交。
重生之前,顾远没有想过,新帝会对他们两位辅政大臣开刀,所以,哪怕是他赶到边关,亲自替谢衍收的尸,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谢衍的死有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想来,新帝会十二道金令将他召回之后,满门抄斩,又怎么会放过谢衍这个手持兵权的威胁存在?
躺在床上的谢衍一边输着液,一边闭着眼睛假寐。
他能感觉到这奇怪的东西进入他的身体以后,他身体的状态在迅速的恢复。
那个小姑娘的医术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倒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
他之前调查过小姑娘,自然知道现在坐在床边上守着他的是小姑娘的相公,十二岁就考上了廪生的顾远。
他眼神动了动,感觉到了房顶上的熟悉气息,所以原本只是想假寐养养精神的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