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那些字记下来以后,回到房间只觉得筋疲力尽,可她还有一件大事没干。
而且这件事她一个人还干不了。
顾远这时候正在油灯下抄书。
苏晚坐在木架子床上,晃着一双脚丫子,大脑放空的等着顾远把书抄完,好跟他商量正事儿。
顾远抄完书,转身就看见小姑娘一双手撑着床沿坐在床边上,一双穿着新布鞋的小脚丫子晃呀晃,安静的模样,有些乖巧,让他的心也一下子就柔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不自觉的就弯下腰去,离她更近了一点,鼻腔里面都是她发丝间的馨香,“你怎么还是不睡?是在等我?”
苏晚把自己的脑子放得太空,连顾远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都不知道。
听到声音,她才猛地抬头,谁知道额头正好撞在了顾远的下颌上。
“哎哟!”
苏晚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脑袋,又歉意的看向了顾远,“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顾远被撞得捂着下颚,疼得眼角的肌肉都抽了抽,小姑娘的头怎么这么硬?练过铁头功的吗?
可再痛也不能表现出来,在苏晚看向他的一刹那,他已经把捂着下巴的手飞速的拿开,并且背在了身后,身姿挺得笔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事,我们睡觉吧!”
苏晚歪着小脑袋看着顾远躲闪的眼神,阿远邀请她睡觉?
是她想的那个动词的那个睡觉吗?
苏晚看着少年长身玉立,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姿,不得不说,她是心动的。
不过,她是一头理智的老牛,小嫩草还小,这么小就把他给睡了,很容易把身体给掏空的。
所以,她微微抬脸,一双亮晶晶的小鹿眼看向顾远,冲刚才因为吃痛离她稍微远了那么一丢丢的顾远勾了勾手指,“阿远,你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油灯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小姑娘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白如凝脂,纤细的小手指勾勾的动作有些撩人,顾远的心跳漏了一拍,才维持着脸上一本正经的模样靠近了她,“晚晚,有什么事,你说。”
“我们村子里面有竹林吗?一般人不会去的那种竹林。”苏晚问这话的时候,倒是正经了起来,这是赚钱的大事,马虎不得。
顾远微蹙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道:“有,我们家老房子的背后就是一大片的竹林。那边在村尾,离大家都远,那竹林是我们家种的,村里人也不会私自去砍伐。”
苏晚听到这话立即双眸亮晶晶的跟顾远说了她要把酒注入竹子里面以此来增加酒里的竹香味的想法。
顾远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法子,但是他愿意相信苏晚。
“好,我跟你一起去。”顾远爽快的应道。
“嗯!”苏晚笑得眼眸弯弯的点了点小脑袋。
竹林里,苏晚拿出她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超大号注射器,吸了酒坛里面酒,再注入竹节当中。
并不是没一根竹子都能用来养酒,只有很少数长得最健壮的竹子,才能选其中一两节来养酒。
苏晚每在一根竹子当中注了酒以后,顾远就用刻刀把那根竹子做上一个记号。
等顾远看明白苏晚是怎么做的了以后,注酒的那个人就变成了了顾远,而苏晚只要跟在他的身后做个记号就好。
苏晚下午蒸馏出来的酒不多,只有半坛,但两人还是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把所有酒都灌进了竹子里。
回去的路上,苏晚正在琢磨着用这种方法来增加酒里面的竹香气,好像有些复杂,她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她想得认真,也没注意到脚下的路,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了她的手,耳边传来少年温润的声音,“小心!”
苏晚回过神来一看,才发现她脚下是一阶石梯,若是刚才顾远不拉着她,她就该踩空了。
苏晚转头看了顾远一眼,少年本就精致的眉眼在月光下更添了几分柔和,只是那双漂亮的星眸中却始终都有着淡淡的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顾远只抓了她的手那么一下,等她回过神来以后,就马上放开了。
可她还是看见月光下,他的耳尖红了。
顾远没她那么脸皮厚,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道:“看着路,好好写。”
“哦。”苏晚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当真就乖乖的盯着路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了。
那小模样,乖得让顾远有了一种养女儿的错觉。
两人一路走回家的气氛宁静和祥和。
但是,他们才走到家门外,这宁静祥和的气氛就被一阵崩溃的哭嚎声给打破了。
“哇哇哇——爹、娘,我好痛啊,我肚子好痛啊,有好多好多地虫子在咬我的肚子啊,好痛——呕——”
顾子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接着,顾大牛和万氏的屋子里亮起了松明子的光,苏晚顾不上走在她后面的顾远,拔腿就往屋里跑。
顾远听到这声音,脸色一变,连背篓都忘了放下,就跟着苏晚跑进了顾家大房的屋里。
屋子里。
小小的顾子安坐在恭桶上又拉又吐,整个屋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顾大牛端着一个痰盂让顾子安吐在里面,万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她本来是想要去找陈氏,跟陈氏说找大夫的事情的。
看见苏晚,小眼睛一亮,登时想起来,苏晚也是学过医的,她赶紧抓住了苏晚,“晚丫,你快来给你安安看看,这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喊肚子痛,爬起来就又是拉又是吐的,这可怎么办啊?”
苏晚还没来得及挣脱万氏的手去看顾子安的情况,比苏晚慢一步进来的顾远,就脸色凝重的站在门口,说了三个字,“是瘟疫。”
顾远这三个字一出口,万氏刚刚还有力的抓着苏晚的手突然就松了,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去,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跟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往外滚落,“我的儿啊,下午都还是好好儿的,怎么会得了瘟疫呢?”
万氏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她见识有限,但她也知道瘟疫是会死人的,而且不仅仅是自己会死,还会传染给别人,会传染给很多很多人……
可这时候万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几乎是爬到了顾子安的身边,把顾子安抱在了怀里,“安安,你不能死啊,你就是娘的命啊,你要是不在了,娘还怎么活啊?”
万氏的哭喊跟杨寡妇演戏的时候不同,语气里全是真情实感,哪怕苏晚并不怎么理解母爱,但听着那绝望的语气都本能的觉得眼睛发酸。
她刚才观察了一下顾子安的症状,已经能够初步判断,顾子安得的是痢疾,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可她再看看顾远那凝重脸色,难道说顾子安上辈子是得痢疾死了的?